第423章 未曾改

  李欽眯了眯眼，手卻將沈清顏的小手包在掌心裡，攥得更緊。

  「我的歲歲為何要這樣說？」

  沈清顏搖頭笑笑：「因為，裴公是裴良媛的阿父啊。按說，這案子就算落在大理寺，裴公都不應該親自來查，理應避嫌退讓。」

  

  李欽神色卻放鬆下來：「可是你瞧，就算裴公親自來了，上至母后，下至群臣，卻也無一人出來指摘。」

  沈清顏點頭：「倒也是。畢竟裴公多年威望，沒人敢質疑。」

  她仰頭向李欽微笑：「可是太子殿下卻不能裝不知道，裴公為了太子殿下，是將一身的威望都押上了呢。」

  「太子殿下瞧，裴公這位岳丈，有多疼太子殿下這位女婿啊。」

  李欽眉尖微微一聳，照著沈清顏的手背便是用力一拍：「又胡說！裴漪只是良媛，便只是我的側室。」

  「她的阿父，還輪不到當我的岳丈！」

  他將沈清顏的手握得更緊些：「我的岳丈，已經長眠於地下。小婿幸得還來得及親自收殮岳丈遺骨……」

  沈清顏緊緊閉上眼，擋住眼角溫熱。

  她吸了吸氣，「冬郎，我不在乎自己的名分，我只在乎阿父、阿叔、阿兄他們的清譽……」

  「你答應過我的，說會先為他們昭雪。冬郎，我還要等多久啊？」

  李欽便也深深吸氣，「歲歲，我答應你的，我也曾對天發誓，一定會做到！」

  「只是，此事沒有那麼容易。總要將當年的人和事都挖出來，才好一件一件安排。」

  沈清顏點頭：「可是，冬郎又要怎麼做呢？平心而論，我阿父確實是率領手下，一齊反了朝廷。」

  「冬郎要為我阿父他們昭雪，是想抹殺掉他們當年所為？又或者說，我阿父是受了誰人的教唆？」

  「還是……」她頓了頓：「冬郎想乾脆找一個替死鬼出來？」

  李欽驀地一窒，手不自覺地鬆開。

  「歲歲……」他將鬆開的手，自然地滑上沈清顏額頭，「你生病了麼？」

  他摸完沈清顏的額頭，又去摸他自己的額頭，然後滿面的憂色：「你的頭很熱！」

  沈清顏苦笑著搖搖頭：「我沒生病，我只是著急上火罷了。」

  李欽便輕嘆口氣，將沈清顏的肩擁住。

  是啊，他的歲歲只是太著急給沈家昭雪，她的話不會設在影射薛紅纓之死。

  沈清顏說不舒服，立馬便更不舒服了。

  兩個人說著說著話，沈清顏鼻子也堵了，嗓子也啞了，最後還乾脆咳嗽出來了。

  李欽趕忙親自扶著沈清顏躺下，叫人傳太醫來。

  沈清顏咳嗽著說，「還是請賈署丞來吧。他給我看過病，對我的體質更了解些。」

  李欽便叫人去請太醫署的署丞賈意聖來。

  賈意聖來給沈清顏診脈，結果見了李欽在畔，竟然緊張得好幾次將懸絲診脈的絲線給掉到了地上。

  沈清顏便替他向李欽求情：「太子殿下先去忙吧。您在這兒，太醫自會惶恐。」

  李欽無奈，只好先行離去。

  沈清顏向朱兒、翠兒使眼色，她們兩個立即去將殿門關嚴了，兩人一起在門外守著。

  沈清顏便將薛紅纓的事與賈意聖說了，然後囑託他：「……拜託賈兄，回頭去尋袁兄去，將此事問問他。」

  她擔心，薛紅纓死得冤枉。

  她更擔心，裴炎會為了李欽而徇私枉法。

  說來也是巧了，她在賀倫那的時候，賀倫教她暫時趟過眼前危局的法子，也同樣是找個替死鬼扔給崔家去。

  她自然不會將賀倫的話當回事，可是哪裡想到剛回到東宮，卻反倒正好見到這樣一個局面！

  看來，怕是有人跟賀倫想到一塊兒去了。同樣是想用替死鬼，將崔幼荷的事先掩蓋下去。

  賈意聖走後，沈清顏好幾次嘗試用「喚靈符」，想要將薛紅纓的亡靈給召喚出來。

  是非曲直，若是當面問薛紅纓的亡魂，當然更簡單直接。

  可是她接連嘗試幾次，竟然都沒有成功。符文焚化變成紙灰飄飄散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亡靈回應。

  沈清顏愣愕了半晌。

  她當然不是離京一年，符咒術生疏了，因為她剛剛去看過賀倫，就剛剛還用符咒術給賀倫治過眼睛！

  她的驅靈符，依然靈驗啊！怎地喚靈，卻不成功？

  她回頭反思，難道是也因為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元氣有所不足的緣故？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無妨，只待她身子復元了，就還能喚靈。

  可是她心下卻有另外一重擔憂——她只是怕，是有人對薛紅纓的屍身動了什麼手腳。

  沈清顏這晚都沒睡好，好容易忍到次日一早，便趕忙尋了理由，說是去給皇后請安，這便出了門。

  她算準了時辰，先回了一趟易老閣。

  她才不是回來見容隱的呢，她是回玲瓏塔來找老藥。

  《禁經》畢竟集藥王孫思邈畢生心血，博大精深，她學這一二年，道行終究還淺，只是皮毛罷了。

  遇到為難的，她還是回來找老藥問問，心下才能妥帖。

  沈清顏來之前，實則是讓朱兒和翠兒設法向燕王府那邊打聽過，說容隱昨晚回了燕王府去歇息，本人沒在易老閣，她這才放心來的。

  可是饒是如此，她走進易老閣，心下卻還是緊緊揪著。一種快要無法呼吸的感覺，也說不上是緊張更多，還是莫名的……懷念。

  見她回來，易老閣上下竟然一片平靜，沒有人攔著她，也沒人將她看做是外人。

  一切，依舊如她當初每日進出一般。

  她便逃命似的一路狂奔進玲瓏塔，直接找老藥。

  玲瓏塔中，時光未改，什麼都沒變。

  就仿佛，她從未曾離去；從未曾長長的一年沒有來過。

  沈清顏眼圈兒便紅了。

  老藥從架子那邊轉過來，懷裡依舊又是抱了好幾個藥包，然後將藥材都倒進他那個大大的搗藥缸里去。

  然後，才順帶著瞟了沈清顏一眼：「小顏兒，你傻愣著幹什麼？快過來，幫我搗藥，還等著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