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生產

  很多年後，若讓陸惠韻回憶生產那日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

  答：不清楚。

  她只記得那日午後，她被攙扶著上下台階，將來生產時能少受些痛苦。

  蘭陵公主牽著清河公主的手過來看她，覺得有趣，學著她上下台階的樣子，然後清河公主一下子撞在她肚子上。

  她只覺得痛，仿佛有什麼人拿著一把刀捅在她肚子上，然後來回攪拌。

  骨節一節一節的裂開，攪亂著她的心神，身上的繼父仿佛有人在撕扯一般，有什麼東西想要從她身上崩裂出來。

  

  她昏昏沉沉的，耳邊是很多人在催促：「用力，用力——」

  外面的雪花紛紛揚揚，籠在大地上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她立刻掙紮起來，她才不要一切歸零，耗盡所有的力氣。

  嬰兒響亮的啼哭和歡喜的笑聲傳入她耳朵里，但她累及了，陷入黑沉沉的夢中。

  等到她再次醒來後，已經是白日裡，房間裡燃著暖暖的炭火，雪娘攜眾婢女喜滋滋的上前，道：「恭喜昭儀，誕下一位皇子，是皇長子呢。」

  她頓了頓，補充到：「小皇子一切安好。陛下用手指搓他，他抓住陛下的手指，陛下好幾次掙脫都沒成功，小皇子手上勁可大了。」

  陸惠韻有些迷茫。

  皇子？

  巧素在一旁道：「昭儀可嚇壞奴婢了，昭儀睡了一天一夜呢。」

  陸惠韻還是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手放在小腹上，卻見原本隆起的小腹平坦一片，忙著急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她焦急的四處張望。

  皇帝端著一碗紅棗燕窩走進來，他坐在床沿上，巧素拿枕頭給陸惠韻墊起來，皇帝攪拌著燕窩，笑道：

  「孩子抱去讓奶娘餵奶了，奶娘說他每隔一個時辰都會哭一次，提醒奶娘該餵奶了，比銅漏都準時呢。」

  陸惠韻心下一松，笑道：「他倒是不會餓著自己。」

  「朕也不會餓著你。」皇帝接著她的話茬道。

  陸惠韻反應過來宮裡的人有些多，忙道：「恭喜陛下喜得麟兒。」

  皇帝爽朗大笑：「也恭喜你喜得麟兒。」

  說著他就要餵陸惠韻喝燕窩，陸惠韻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多人在呢，陛下還是……」

  「你現在是朕的大功臣，有功之人朕肯定要好好對待。」

  陸惠韻不再堅持。

  一碗紅棗燕窩下肚，陸惠韻覺得整個人精力恢復不少，這時奶娘抱著睡著的孩子進來。

  許是怕吵醒孩子，畢竟昨晚這孩子實在是太能哭了，除了昏睡過去的陸惠韻，其他人都被這孩子吵醒過。

  眾人凝神屏息，奶娘聲音也是輕輕的：「奴婢給皇上、昭儀請安。」

  話音未落，陸惠韻就把孩子抱在懷裡，皇帝立刻側身擋住，嘴角不自覺的含著笑意，用唇語對她道：「不要弄出聲，他哭聲可大了。」

  剛出生的孩子軟軟的，什麼都小小的，皺巴巴的胎毛還留在頭上，緊閉著眼睛，腦袋卻不由自主轉過去的避開光亮。

  皇帝握住她的手，附在她耳邊低喃：「謝謝你，阿韻。」

  陸惠韻的眼睛瞟向門口，只見門口站著虞婕妤宮中的珊珊，正焦急的看著這邊，腦海里忽然浮現臨生產前的情況。

  當時她上下台階，蘭陵公主和清河公主過來玩，清河公主一個不消息滑倒摔在她身上……

  不對。

  清河公主滑倒時背後怎麼有一雙手？

  蘭陵公主的手！

  這孩子心思真是惡毒，她幫郭美人從皇后手裡解救出來，還幫郭美人晉封位分，公主不感激也就罷了，還要報復。

  莫不是皇帝已經下令處置虞婕妤和清河了？

  她們倆是冤枉的。

  陸惠韻給奶娘使了個眼色，奶娘抱著孩子離開到隔壁暖室，免得吵醒了孩子，又免得孩子哭鬧影響她坐月子。

  皇帝依依不捨的目送著孩子。

  他的目光興奮而灼熱：「阿韻，你立下這麼大一個功勞，朕要好好賞你，你說朕該賞你什麼呢？」

  陸惠韻順著他的話茬道：「妾初為人母，有很多事需要跟生過孩子的姐姐討教。虞美人待妾不薄，清河天真可愛，不如陛下就讓她們多來椒房殿？」

  皇帝臉色一僵。

  陸惠韻笑語盈盈的看著皇帝，被子底下輕輕握住他的手。

  想來他知道清河是冤枉的，最起碼也是無心之失。

  她認為，皇帝肯定去過虞美人宮中，虞美人也早就細細詢問清河，得到的答案大約是，蘭陵公主約清河公主去椒房殿玩。

  至於其他的，沒有證據的事不能瞎說。

  清河公主或許會說有人推她，皇帝的使者去問蘭陵公主，蘭陵一定會辯駁說清河撒謊，最後成為無頭公案。

  皇帝怎麼罰呢？

  只能罰直接責任人虞婕妤和清河公主。

  儘管他知道此事大有內情。

  但他沒辦法，只能委屈小女兒。

  「好。」皇帝目光露出感激之情，「不過清河年幼有些毛躁，朕讓虞婕妤好好教教規矩，免得再衝撞了什麼？」

  陸惠韻點點頭，道：「我在坐月子，小皇子年幼，天氣又冷，我們母子這月不宜見生，是得好好閉門謝客，陛下可要幫忙擋著呢。」

  一個月，讓虞婕妤吃吃教訓足夠了。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清河公主是冤枉的，但她不允許虞婕妤什麼動作都沒有，不讓虞婕妤來椒房殿，但不代表不去其他宮中。

  虞婕妤若是聰明，給她一個說法和真相，她會不計前嫌的。

  「阿韻說的是，坐月子的人不宜見風，孩子小也不能見風，朕會好好吩咐他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有問題找朕。」

  他注意到陸惠韻有些疲憊，幫她掖了掖被角：「你先休息，朕去批摺子，晚上再來看你。」

  「恭送陛下。」

  皇帝離開後，珊珊遠遠朝陸惠韻恭敬一拜，然後回到雲意殿。

  虞婕妤焦急不安，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自從昨天到現在，皇帝問完事情經過後，就把她們母女禁足在雲意殿。

  索性陸惠韻安全生產，還是個皇子，皇帝即便生氣，也會被得皇子的喜悅衝擊。

  現在最關鍵的是昭儀怎麼想？

  她也許就是未來的皇后。

  「如何？」虞婕妤連忙道。

  珊珊把椒房殿發生的事告訴給虞婕妤，道：「婕妤，奴婢覺得，昭儀是讓您處理害公主的人呢？」

  虞婕妤懸著的一口氣松下，暗恨道：「即便昭儀不說，本宮也不會放過小人，只是苦於被禁足不能出去。

  既然陛下解本宮的禁足，你去告訴椒房殿的巧素，本宮一定會給昭儀個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