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秀娥當然曉得陳寅的本性，此刻聽到他這樣說話，秀娥已經看向吳老爺：「聽說這是您給令愛挑的乘龍快婿，有這樣一位乘龍快婿，何愁產業以后姓陳不姓吳。」

  「許氏，你休要挑撥離間！」吳老爺當然聽出秀娥的話外之音，在那高聲喊了一聲，秀娥只淡淡一笑：「陳大爺的產業，並不下於吳老爺你手中有的，他當初勾結別人，把產業半賣半送，尚且還有四萬餘兩銀子。給了他那麼大筆產業的人，他都心存怨恨。吳老爺你能給他的產業，是比陳大爺還更多呢，還是你覺得，你待他的好，會比陳大爺對他更好？」

  秀娥這幾句話說的吳老爺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他咬牙切齒：「你這個寡婦，自己沒有後，就想挑撥我們！」

  「你錯了，我有後！」秀娥看向吳老爺：「我有兒子。」

  

  吳老爺語塞，但很快吳老爺就道：「你既然有兒子，也該為兒子修一修德，哪能不為他修德的。」

  秀娥都快被吳老爺氣笑了，突然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對，我姐姐有兒子，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兒子。」

  這個聲音？秀娥的眉皺得很緊，明顯就是蘇大爺的，而蘇大爺已經走進來了，他的長袍下面還有泥漿，看來是翻牆跳下來的。

  看見秀娥，蘇大爺露出一個笑，接著就對眾人道：「諸位，在下姓蘇，楊大奶奶是我姐姐。」

  「原來是蘇舅爺。」吳老爺眼神不善地看著蘇大爺：「怎麼這事兒，還和蘇家有關係了？」

  「姐姐姓蘇，自然這件事，就和我們蘇家有關係。」蘇大爺在這種場面上，還是很會說話的，但秀娥這會兒不想要蘇大爺這種會說話的，蘇大爺的出現，和眾人對蘇大爺的態度，都讓秀娥覺得，這些是打在自己臉上的巴掌，在告訴秀娥，這個世上，男人就是比女人要尊貴，男人說的話，比女人說的話要有用的多。

  即便蘇大爺一事無成，對做生意一竅不通，但他出現時候，因為他是男子，所以眾人因為秀娥是女子的那種責難，就會消失。

  這是秀娥從小就曉得，也是秀娥一直以來，想要破除的，不再讓世間有這些規矩。現在看著蘇大爺面上笑容，秀娥覺得，這樣的笑容，簡直是在給自己打巴掌。

  「蘇大爺，我曾見過你。」陳寅已經上前和蘇大爺攀談，蘇大爺仔細打量一下，也就笑了：「我也記得你，你是陳家的那個嗣子，當時，陳家的事兒，大家都很痛心。」

  「也是我這個人不好，沒有討得長輩們的歡心，甚至還惹怒了長輩們，才被長輩們這樣對待。」陳寅故意做出這幅模樣，仿佛真的是長輩們的誤解，才讓陳寅被逐出族，只能到省城來謀生。

  「這人和人的緣分，是說不清的。」蘇大爺還在安慰陳寅，吳老爺已經對蘇大爺道：「蘇舅爺，我瞧你也是個很講道理的人，今兒的事兒，也就請您來評評理，令姐的行為，是不是不對。」

  吳老爺直接說出，蘇大爺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接著蘇大爺就笑了：「這做生意上的事兒，我差不多是一竅不通，但這人情世故，我還是稍微曉得一些，若這事兒都是我姐姐的不是，那我就代她向各位賠罪了。」

  「好說好說。」吳老爺和蘇大爺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看秀娥一眼，把秀娥忽視的徹徹底底，秀娥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蘇大爺和吳老爺說話，感到心口有股濁氣，上不去也下不來，甚至想讓秀娥嘔出來，這世間的規矩，就是這樣一刀刀地，要把女人身上所有出色的地方都割掉，最後還要來一句，女人能成什麼大事？

  「列位！」就在朱止青想上前安慰秀娥的時候，秀娥已經出聲，這高亢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議論，蘇大爺看著秀娥，秀娥的神色還是十分平靜，但蘇大爺卻覺得此時的秀娥和方才不一樣了。

  「今日是行會來說事，諸位聚集在一起，說的也是這行會主事該由誰來擔任的事兒。吳老爺先前已經帶了人在這胡攪蠻纏了，難道這會兒，還要讓無關的人，在這代我說話？」

  這無關的人剛說出口，蘇大爺的神色頓時變了，他往前一步，想要和秀娥說話，張老爺已經笑著開口：「楊大奶奶這話說的，就沒意思極了。您雖嫁到楊家，卻終究是姓蘇，這位是您的親弟弟，此時您已經沒有了丈夫，公婆又遠在家鄉，您的弟弟，自然可以代您說話，怎麼就成了無關的人。」

  「楊大奶奶這樣無情，還不曉得當日，到底做了多少無情的事兒呢。」吳老爺自然也要趁機給秀娥栽上罪名，秀娥笑了：「原來這行會之中，想要做主事，靠得不是哪一家的生意好，靠得不是大家的處事公平，而靠得是……」

  秀娥故意停下，環顧眾人才緩緩地說出後面的話：「靠得是各人的關係，靠得是這人是男人。」

  說出這幾句，秀娥才覺得心口的濁氣消了一些，天下分了男女，若只有男人才能當家主事，那造女人出來做什麼，難道就要造女人出來受苦嗎？

  「姐姐，您怎麼這樣說話？」蘇大爺只覺得姐姐格外冥頑不靈，自己好不容易才和眾人說笑起來，但秀娥的話，卻是要和眾人撕破臉皮，這樣的事兒，確實很不明智。

  「阿弟！」秀娥看向蘇大爺，叫他名字的時候語氣溫柔，蘇大爺往前一步，就聽到秀娥淡淡地道：「從小到大，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不受任何束縛，可以自己決定自己要走什麼樣的路。阿弟，從我嫁到楊家開始，我都在讓自己走上這麼一條路。而阿弟你，一口一個世間規矩，想把我重新趕回後院，我，已經做不到了。」

  聽到秀娥說出這樣的話，眾人都目瞪口呆，原本，眾人都認為秀娥出來拋頭露面是不得不做的事兒，會很高興回到後院，現在秀娥親口說不是，眾人開始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