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僱工而已，姐姐，你怎麼說也是東家，也要擺出做東家的樣子。」蘇大爺的話讓秀娥強忍住了，才能不在他臉上打一巴掌，她只是搖頭：「你到底在家裡學了些什麼，怎麼滿口胡說。」

  「我就是覺得，世間的規矩不能壞。」蘇大爺還是想要說服秀娥，而他想要說服的樣子，看在秀娥眼中，十分地無趣，秀娥淡淡地說：「規矩之外，尚有人情，人情之外，還有天理。你若連這一點都不曉得，以後，還怎麼去做官。」

  讀書人所求的也就是做官，畢竟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蘇大爺就更想要做官了，而且還要做進士官，一路飛黃騰達。這會兒聽到秀娥的責問，蘇大爺的神色就變了：「姐姐，你的意思，我不如那個妾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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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舅，這是極其嘲諷的詞，秀娥只能對弟弟搖頭，他在家鄉久了，眼界不如別人也就算了，竟然連讀書都不如別人精。

  「罷了，你今日也辛苦了，先去歇著吧。」秀娥曉得蘇大爺並不會聽進去，搖頭讓蘇大爺先去歇著，這會兒蘇大爺倒沒有說要搬出客院的話。雖說有住客棧的銀子，但住客棧怎麼都沒有住這邊舒服，有人伺候不說，什麼事兒都有秀娥安排的妥妥噹噹。於是蘇大爺也只能對秀娥行禮，轉身離去。

  「大奶奶心想得也太細了。」秀兒從小就跟在楚雙霜身邊，自然曉得秀娥說這些話的意思，再一仔細想想，忍不住十分感慨，秀娥看向秀兒：「沒有法子，秀兒，我若不這樣想，只怕早就被人吞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秀娥明白地給秀娥捶了捶背，秀娥只覺得一陣疲憊，就算這樣細心，如此努力，但最後還是會有人說，你只是個女人，所以你不能像男人一樣，加入行會，也不能做主事的。

  秀兒沒有問秀娥去魯家的酒席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想來，一定是些不愉快的事兒，畢竟這世間的規矩，容不下女人在外行走，更容不下女人不在乎這些男人們所說的話。

  蘇大爺回到客院，見宋章瀾那間屋子的門緊緊關著，想起秀娥說的話，蘇大爺不由皺眉，自己讀書真的不如宋章瀾嗎？以至於秀娥要早早地安排，安排瑢哥兒去親近宋章瀾，安排宋章瀾以後不要對蘇家有不滿。

  此時宋章瀾的門從裡面打開，宋章瀾走出來，瞧見蘇大爺站在這裡，宋章瀾露出一抹笑，接著宋章瀾就往外走去。

  蘇大爺見宋章瀾對自己不理不睬，又想追上去嘲諷，但這時候秀娥的話在蘇大爺耳邊響起，蘇大爺只能停下腳步，歇息什麼，這會兒先去讀書，一定要努力讀書，好好地讓自己，超過這個妾舅。

  客院裡的一切，都被章嫂子告訴了秀娥，秀娥聽完就笑了：「不用管他，孩子心性，以為身份能壓得住別人，卻不曉得一句話，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

  「是，大奶奶，只是……」章嫂子還想再說話，就見秀娥低頭去看帳本，章嫂子想起外面的傳聞，笑著道：「大奶奶進了行會，必定是主事的。」

  「主事不主事的，我並不在意。」秀娥口中是這樣說的，但章嫂子仔細瞧著秀娥面上的笑容，覺得秀娥並不像面上說的那樣不在意。

  確實秀娥想要的，是女子之身進入行會，並且在行會中，說話算數。是女子之身，而不僅僅是楊家的主人，楊家的主人，可以換人，可以是任何一個人，而不是蘇秀娥。

  想著，秀娥覺得心開始狂跳，這種狂跳，讓秀娥想要站起身，在四處走一走，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秀娥只是把手中的帳本放下：「晚飯好了吧？」

  「晚飯已經好了，大奶奶是和舅爺一起用飯，還是送到客院，讓他們各自用飯？」章嫂子小心詢問，畢竟秀娥和蘇大爺是姐弟，姐弟之間，自然是可以一起用飯的，但那位也是客人，若主人家不請他來用飯，似乎又顯得，主人家對他還是另眼相看。

  「送到客院吧，你去和舅爺說，要吃要喝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拘著他！」章嫂子聽出秀娥話中似乎對蘇大爺有些氣惱，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應是而去。

  秀兒等章嫂子走出去才對秀娥道：「舅爺從小順利，也沒有遇到什麼事兒，自然只曉得些書上的道理。」

  秀娥露出一抹苦笑：「若只曉得書上的那些道理，我也只當他是迂腐，但他呢，讀書不如別人，就仗勢欺人。卻不知道，這樣遍世界嚷去，壞的是自己的名聲。」

  秀娥這話說的還算輕了，再怎麼說，蘇大爺都已經二十歲了，弱冠之年，已經中了秀才，娶了妻子有了孩子，跟著蘇舉人常年出入官府，怎麼也該長進一些，誰知遇到了宋章瀾，竟然還只像孩子似的，以勢壓人。

  秀娥怎能不覺得，自己家弟弟，簡直讓人無話可說。

  秀兒跟著楚雙霜從楚家來到杜家，這會兒又被楚雙霜託付給了秀娥，自然曉得秀娥擔心的是什麼，但道理這種事兒，掰開了揉碎了講，別人聽不進去，就是聽不進去。正好棠兒把晚飯送過來，秀兒笑著道：「晚飯好了，也不曉得棠兒做了什麼好吃的，我來瞧瞧。」

  「秀兒，我的手藝你都吃了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沒吃膩。」棠兒笑著對秀兒說話，秀娥做個鬼臉，二人嘻嘻哈哈又笑開了，秀娥抬頭瞧著她們兩個，曉得秀兒是故意這樣說，好讓自己把心裡的煩悶解開一些。

  因此秀娥也走到桌邊，拿起筷子準備吃飯，吃完飯棠兒來收拾了，二人走到院子裡面，和小紅她們在院子裡嘻嘻哈哈說話。

  秀娥往常聽著這樣的談笑，只覺得人生無比順暢自然，可這會兒秀娥聽著她們的談笑，卻覺得，似乎過往的一切，都是幻夢，而隨著蘇大爺的到來，這個幻夢就要結束了，自己也會從夢中醒過來，面對這世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