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師爺可沒有衙役們那麼好打發，秀娥瞧見師爺進來，就曉得事情不是那樣好解決的，就讓小紅先進到堂屋裡，把堂屋們關上，並和桃花一起安撫好女客。

  都安排好了，秀娥這才笑著對師爺道：「小店開張，不過是請一些有來往的朋友來吃上一杯酒，沒想到竟驚動了師爺，還請師爺……」

  秀娥話沒說完，師爺已經打斷秀娥的話：「楊大奶奶，原本大人已經打算放你一馬，畢竟你是一個寡婦，又守節撫養孤兒，可是沒想到你的膽子，比誰都大，這會兒，連大人都沒法放你一馬了。」

  秀娥見來者不善，也就笑了：「這話，我聽不明白，還請師爺給我一句準話，到底，我犯了什麼錯？」

  「大人身為牧民官，自當教化百姓，天下男耕女織，男主外女主內才是正事。你一個寡婦，痛失所天，為養孤兒，出來拋頭露面，這也是一件傷心的事兒。」師爺開口先說幾句軟話，後面藏著的才是刀子，秀娥當然明白師爺這番做作所為何來，也笑了：「師爺這話說得在理，還請師爺明示，到底我，犯了什麼錯？」

  「我查過你們楊家，你們楊家，一年所需不過上千銀子，在縣城所開店鋪，田莊出息，足夠你們一家所用。卻沉迷於利息，悍然往省城開店，是為太過貪婪，實在可恨。」師爺盯著秀娥，一字一句地說著，秀娥瞧著師爺，很有大笑的衝動，天下還有這樣無賴的事情？

  見秀娥神色平靜，師爺又輕咳一聲：「知府大人既要教化之責，自然也要告誡天下人，商人盤剝重利，實在可恨，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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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爺話沒說完，秀娥已經瞧向師爺身上所穿的衣衫：「我瞧師爺身上所穿衣衫，十分眼熟，似乎是蘇繡。」

  「你到了此時，還想狡辯什麼，難道想說，若沒有商人把這蘇繡帶來，那我就穿不上這衣衫？」師爺可比這些衙役們老奸巨猾多了，高聲呵斥秀娥，秀娥又是淡淡一笑：「我並沒這樣的想法，只是師爺方才說我貪婪，既然能在縣城所賺錢財，就能供養全家，為何還要來省城？那我想問師爺，您讀取功名，為何中了秀才還想做舉人，中了舉人也不肯就選了舉人官去，而是想要考進士，既做了官，為何不安安穩穩地，就做一個知縣，還要……」

  「住口！」師爺一張臉被秀娥氣紅了，咬牙切齒地說：「做官的人，是給朝廷辦事，是為了黎民百姓的安康，哪裡像你如此貪婪。」

  「好一個為了黎民百姓的安康。敢問師爺，我是不是民？」秀娥反問，師爺啊了一聲，曉得自己著了秀娥的道了，遲疑了下才道：「自然是民。」

  「那我既是民，又什麼錯事都沒有做，為何知府大人口口聲聲說我有罪，還要趕我出省城？我雇了這些寡婦來我店鋪幫忙，給她們生計，明明白白讓知府大人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為何知府大人卻看不到呢？」

  秀娥再次反問，師爺被問的卡住了，怎麼都回答不出來秀娥這些話，還是張老爺在那急的跺腳，高聲道：「一個女子，自然只該在家中……」

  「那我請問張老爺，難道說女子沒了丈夫，沒了生計，也只能坐在家中，等著天上掉下銀子來嗎？」秀娥直視張老爺，這幾回的事兒，秀娥覺得，和張老爺有莫大關係，那秀娥當然不會放過張老爺。張老爺被秀娥問住，還在猶疑時候，秀娥已經高聲道：「我來省城雇的第一個女夥計，她的夫君，曾經開著一個小裁縫鋪子，她昔日也是豐衣足食，自然不用出來拋頭露面，可惜她夫君被奸人引誘，家財四散不說，還丟了性命。她衣食無著的時候，張老爺可曾想過伸出援手？」

  秀娥問的張老爺面上又紅又白，但還是強行在那開口：「我，我又不認得她。」

  「真是笑話，她家的鋪子就緊緊挨著你們家隔壁，你竟然說，不認得她。」秀娥話中，已經帶著唾棄了，知道素秋丈夫那件事的人很不少，已經在那開始議論。

  張老爺聽著眾人議論，在那遲疑了半天，還想再說話，秀娥已經冷笑：「既然覺得，我不該幫一個寡婦，那請問師爺，難道百姓流離失所，才是大人想要的嗎？」

  師爺被問得啞口無言，往後退了一步，秀娥自然不肯放過他，若放過了，秀娥今兒這大張旗鼓地辦酒席慶祝自己店鋪開張就成了白費，於是秀娥往前一步：「還想請教師爺，是還是不是。」

  「大人，自然不願意百姓流離失所。」師爺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說出這麼一句。秀娥又冷笑一聲：「那大人這會兒要把我趕出省城，我雇的那些女夥計，女帳房，自然也就沒了工，既沒有了去處，難道不是流離失所，還是說，有沒有什麼善人，想要雇她們？」

  要雇女子做活，自然只是雇個做粗使的，哪裡就能做夥計，做帳房？就連魯老爺都沒有說話。秀娥環顧一下四周，眾人都很安靜，於是秀娥再問：「說啊，那把我趕出去了，這些人都沒了工，要去做什麼？」

  「你不要強詞奪理！」師爺被逼到快要貼上牆角，高聲喊道。

  「這怎麼能叫強詞奪理？」朱止青的聲音也響起，他看向師爺，面上笑容平靜：「東家只是給一些女子一個謀生的機會，怎麼就變成了，東家在犯錯呢？試問各位，若女子沒有謀生的路，實在沒有可走的地方，要去跳河，難道這不是一條人命？」

  一個秀娥就已經不夠師爺應付的，這會兒又來了一個朱止青，偏生朱止青的話，還在贊成秀娥的話。師爺覺得腦子都是混亂的，真要不分青紅皂白把秀娥給捆走了，還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兒呢。

  就在師爺腦中一片混亂的時候，秀娥已經輕聲道：「我自然可以離開，可是師爺，我就想問一問，這天下，為何男子為自己兒子謀劃，想為他打下一個大大家事，就是好父親，而女子想為自己兒子謀劃，為他掙下一個好家業，就成了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