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難過

  聽了這話，蘇大太太的拳頭更重了。屋內的下人們急忙去勸架。秀娥卻想沒有聽到這些吵鬧一樣，只是低頭看著蘇氏。她曾經那麼端莊秀美，此時，卻只剩下一把枯骨，一雙眼睛緊緊閉著，再也瞧不見她唇邊的微笑。

  這裡兩親家打起來了，下人們一邊勸架，也有人飛跑著去稟告前面的邱老爺。邱老爺聽到這話，長嘆一聲：「親家，你說，這事兒，這事兒要怎麼處置？」

  「這扶正一事兒，自然是不能成了。」蘇舉人看了看自己的哥哥，這才對邱老爺說。聽到這話，一邊的鄒姐頓時委屈起來，她伸手去拉邱大爺的袖子，邱大爺卻不敢說話。這是長輩們因為自己的事情起了衝突，只怕還有罵等著自己呢。因此邱大爺只能對邱老爺和蘇大老爺道：「岳父，父親，我去勸勸岳母和母親。」

  這個時候，邱大爺出面是最好的，邱老爺和蘇大老爺都點了點頭。邱大爺擦了下額頭上的汗，匆匆往外走。鄒姐也跟在他身後。

  蘇大老爺盯著鄒姐的背影看了看，才對邱老爺道：「親家，這原本是你們家的事情，我不該多說的，可是這會兒，我覺得，你們家的這個姨娘，只怕……」

  邱老爺曉得蘇大老爺沒有說完的意思，因此邱老爺只能回答：「這事兒是內院的事兒，我也從不過問的，等我細細地問問下人們，若真有她恃寵而驕，欺凌令愛，那我們邱家，饒不了她。」

  蘇舉人聽到邱老爺的回答，眉頭微微皺了皺，但什麼都沒說。

  邱大爺腳步匆匆地趕到蘇氏的屋子，邱太太已經被打的滿口求饒，邱大爺一走進去，邱太太就高聲道：「兒子，快來救救我。」

  邱大爺急忙對蘇大太太跪下：「還求岳母息怒。」

  「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被你們家揉搓成這樣，我……」蘇大太太話沒說完，眼淚就先流下來。

  

  邱大爺看著躺在床上的蘇氏，心中頗為抱怨蘇氏怎麼給自己惹了這麼大的麻煩，為什麼不好好地死去？

  但這樣抱怨的話，邱大爺不敢說出口，只能對蘇大太太磕頭不止。鄒姐已經走進來，扶起地上的邱太太，又給邱太太整理著衣衫。

  蘇大太太哭了一會兒，罵了一會兒，見到床上的蘇氏已經是出氣比進氣多了，撲過去高聲喊著女兒。

  蘇氏昏過去了一陣，心頭想著總有事情沒有做完，此刻聽到蘇大太太喚自己，微微睜眼，對蘇大太太道：「娘，別哭。」

  蘇大太太聽了這話，心如刀割，這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讓她嫁人去別人家中做人，誰知竟受到這樣磋磨。

  「妹妹！」蘇氏又轉而看向秀娥，秀娥含淚握住她的手。蘇氏笑容苦澀，卻也含著一絲欣慰：「能再見你一面，很好。很好。」

  「姐姐，大夫來看過了，要你好生養著。」秀娥只能這樣勸著蘇氏，蘇氏笑容越發苦澀：「我曉得的，我不成了。妹妹，我好想回家，和你一起，在祖母的房裡，去找糖吃。」

  蘇氏的聲音越來越小，蘇大太太緊緊握住女兒的另一隻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邱太太聽到蘇氏這樣說話，還想刺幾句，但蘇大太太她們在跟前，她也不敢刺，只能輕聲道：「大夫說了，讓你養著，你就養著。」

  養著？蘇氏看著帳子，帳頂上的花紋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蘇氏只覺得有巨大的疲憊襲來，若可以，寧願去做孤魂野鬼，也不要葬進邱家的祖墳。但蘇氏曉得這樣的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她只是笑，只是笑。

  蘇氏越笑，秀娥和蘇大太太就越感到傷悲，邱大爺這才敢站起來，來到蘇氏身邊：「娘子，你……」

  「我不想見你，你出去吧。」蘇氏把眼睛緊緊閉上，就任性一回，不做賢妻。邱大爺又想發怒，但看著蘇大太太，邱大爺也只能往外走。邱太太和鄒姐也跟著他出去。

  「兒啊，你這媳婦，我瞧著，著實是不成了。」儘管已經走出屋子，邱太太還是壓低了聲音說話。

  邱大爺曉得自己娘的意思，對邱太太道：「扶正的事兒，等辦完喪事再說。蘇家就算要鬧一場，也不過就是鬧下嫁妝。」

  說著，邱大爺就對鄒姐低聲說：「那些東西，你還是拿回來吧。」

  蘇氏的嫁妝，一些是被邱太太收走了，還有一些，自然是被邱大爺以孩子要花用為名義，交給鄒姐了。鄒姐心裡不願意，但還是點頭。

  「要不是楊家這個人跑來胡說八道，這事兒早就成了。」邱太太憤憤不平地罵著，仿佛蘇氏沒有叫了她八年的婆婆，也仿佛蘇氏在她這裡，就是個礙眼的人。

  邱大爺對蘇氏再不喜歡，這會兒蘇家的人還在，只是扯了下邱太太的袖子。邱太太嘴一撇，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蘇氏到了傍晚時候又醒過來了一次，要了茶喝，又吃了小半碗麵條。氣色看著竟然好了一些。秀娥和蘇大太太都曉得這不過是迴光返照，心裡難過卻不敢說出口。

  秀娥叫來召兒，讓她回去和楊家的人說一聲，今夜不回來了。召兒走了不一會兒又去而復返，還帶著秀娥的被子和換洗衣衫。

  都不用問，秀娥就曉得這都是春姨準備的，看來春姨曉得自己要在邱家住幾天。

  邱家也沒有多餘的房，秀娥和蘇大太太索性就在蘇氏房中打了個鋪。蘇氏瞧著她們在忙碌，面上有不正常的紅色，只是斜靠在床頭，對秀娥笑著道：「這樣，似乎又看到我們在祖母房裡時候，那時候，你也喜歡和我一床睡。」

  「這會兒啊，我就只能睡腳踏了。」秀娥心中酸澀，面上卻不能露出來，只能把床鋪到腳踏上。

  「沒想到，我還能過幾天舒心日子。」蘇氏由衷感慨，秀娥心中更加難受，卻不能顯露出來。

  「睡吧，夜了。」蘇大太太聽著女兒的話，心中一陣難受，但也只能溫柔提醒她們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