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傾訴

  眾人推杯換盞，吃的十分高興。吳家族長倒了杯酒，就對楊家族長笑著道：「你們族內啊，我看要大興了。」

  這樣的話，誰不願意聽？楊家族長抹了抹鬍子上的酒：「何以見得？」

  「這裡，都不是楊家長房，可這幾年蒸蒸日上，聽說那遺腹子，也十分聰明，等到以後讀書成器，再有這偌大家私，豈不同樣帶契楊家？」吳家族長這話中帶有十二分的追捧，楊家族長當然歡喜，笑著說：「這都是祖宗保佑，前幾年，侄兒剛剛去世那些日子，我是日夜發愁。沒想到竟還能有了根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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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他們口口聲聲只說那個根苗，朱止青不由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明明這家業能保住，全是秀娥的功勞，但在楊家族長和他們的對話中，秀娥就跟不存在似的。

  「少喝一點，你這樣喝，等到以後出去應酬，被人灌倒了，到時候被人陷害，那就得不償失了。」陳慶回頭看見朱止青似乎是在喝悶酒，借著給朱止青布菜的機會輕聲提醒。

  朱止青這才回神過來，自己已經連續飲了三杯。雖說朱止青年紀漸漸大了，但極少出去應酬，特別是這種會喝酒的場合。因此朱止青的臉就紅起來，對陳慶道：「多謝大哥提醒。」

  「瞧瞧，就連你們家的夥計，都和別人家不一樣。」吳家族長指著朱止青和陳慶笑著說。楊家族長越發歡喜，對朱止青和陳慶道：「我曉得你們都是能幹的，這些年多虧你們，來，再喝一杯。」

  陳慶急忙雙手接過酒杯，朱止青也接過一杯酒。都飲盡了，楊家族長又在那說些應酬的話。朱止青聽著聽著就走神了，為什麼秀娥在他們的話語之中，都像不存在呢？就算出現，也不過是被當做一個守寡的堅貞女子，而不是一個能幹的，支撐楊家這房的人？

  「前面的酒席都快散了。」召兒進來稟告，秀娥點頭：「把準備好的禮物都送出去。」

  召兒應是退下，楊太太已經感慨地道：「我沒想到，你竟這樣大度。」

  楊太太說的，自然是當時楊大爺去世時候，領著族人上門想要逼楊老爺從族內挑個嗣子，不然就住著不走的族長。

  秀娥只淡淡一笑：「都是姓楊的，這是一，其二呢，用些許甜頭哄著他們，也能哄得他們不再外面胡說八道。不然就我做的這些事兒，他們想要再外面胡說八道，那是誰都止不住的。」

  楊太太自然曉得秀娥話中的意思，但還是嘆氣：「辛苦你了。你是個什麼樣人，我心裡清楚，你放心，以後就算有人在我面前說什麼，我也絕不會放在心上。」

  這麼說來，確實曾有人在楊太太跟前說過什麼。秀娥只淡淡笑了笑，楊太太見到秀娥面上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寡婦門前是非多，這是老話，你的人品，我一向曉得。」

  「多謝婆婆。」秀娥含笑說了這麼一句。楊太太的手還沒鬆開，春姨就走進來，瞧見就笑著說：「太太和奶奶，真像一對親母女似的，前兒我去王太太那邊送禮，王太太還說，讓我好好地服侍大奶奶，說能遇到大奶奶這樣的主母，是我的福氣。」

  有些不大要緊的應酬，秀娥也不會去了，楊太太就更懶得出面，往往就是春姨前去。而這些親戚們，也逐漸曉得了春姨在楊家的地位，再不像從前一樣，對春姨前去送禮還要嘲諷一番。不過總是有人會故意在春姨面前說上幾句怪話的。

  秀娥聽春姨說完，還沒開口，楊太太就道：「王太太年紀大了之後，說話開始著三不倒四的，你當時就該回她幾句。」

  「她誇大奶奶，那是我臉上有光，哪會放在心上呢。」春姨笑吟吟地說著，秀娥也笑了：「瞧，這幾年曆練出來了，不再是前些年，讓你管家，你還推三阻四的。」

  「那時候怕別人看不起，後來想想，這是太太奶奶抬舉我，我若再說不去，就要被人說受不得抬舉，終究是小家子來的。」春姨的話讓楊太太拍手：「就該這樣，我們抬舉你，你就受著，難道還要別人說不能抬舉你不成？」

  秀娥又陪著楊太太說了幾句話，也就帶著春姨出去，剛走出楊太太上房，秀娥就輕嘆了聲。

  春姨已經笑著道：「我曉得奶奶不喜歡這些應酬，只喜歡算帳做生意。奶奶放心，以後那些七七八八的話，到不了太太跟前。」

  「你能管得住下人，難道還能管住那些親戚？」秀娥的話讓春姨笑了：「奶奶，都說治家要恩威並施，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也瞧出來了。怎麼偏生在這件事上，奶奶就不會恩威並施了？」

  秀娥不由斜了春姨一眼：「要恩威並施，也成，先拿你開刀。」

  春姨故意做出個討饒的樣子，秀娥這才噗嗤一聲笑出來。春姨也笑了：「能哄奶奶笑一笑，也不枉我和奶奶說了這麼多。奶奶這些年，著實是辛苦了。」

  「我並不覺得辛苦，能在外面做生意，看看外面廣闊的天地，一點都不苦。」秀娥說話時候，面上現出甜美笑容。

  春姨只嘆氣：「眾口鑠金。奶奶，您人品高潔，又不把這些事兒都放在心上。這麼些年，這外面對您的風言風語，從沒少過。」

  風言風語這種事兒，那是越壓越凶的。

  「我不在乎！」秀娥淡淡地說，選了這條路，就要面臨這條路的艱辛。這是秀娥一早就曉得的道理。

  春姨唇邊又現出一抹笑，接著春姨堅定地道：「我不明白奶奶為什麼要去做這些事兒，但我曉得，奶奶做的事兒，必定是對的。」說完春姨還頓了頓，越發篤定地說：「我會一直跟著奶奶。」

  秀娥噗嗤一聲笑出來：「你這樣說，難道不怕我有一天，把你賣了。」

  「奶奶若有一天要把我賣了，那必定是我做錯了。」春姨的回答是秀娥沒有想到的，甚至秀娥的眼睛都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