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心中之道

  木蘭強忍住出手的衝動，在魂八子刺出第五劍時，她就做好了出手的打算。

  魂八子所用的一步一殺，她再清楚不過，這種程度不要說殺小四，想讓他重視都不可能。最終的結果，就是被小四一巴掌拍死。

  「嗡嗡嗡，折騰這么半天，真煩。」小四對第七劍完全無視，直接刺向魂八子。

  「這傢伙，真是其心可誅。」木蘭握緊拳頭，做好隨時出手的準備。

  長藩以一種很奇怪方式，刺向魂八子，不快不慢，不緩不急。在和木蘭的戰鬥中，小四的長藩一直都奔如疾雷，快如閃電，讓木蘭防不勝防。

  要不是木蘭和他同為聖人，又是在生死搏殺中成長，單輪技巧而言，她敢肯定，自己不是小四的對手。

  就在魂八子準備側身躲過攻擊時，長藩封死了兩側，斷絕了他的念想。他可以十分清晰的看到，長藩上面電光閃涌，也能感受到上面蘊含的元氣。

  就憑現在長幡的速度，他完全可以後退，然後再次發起進攻，可若如此，他的戰意和殺意一瀉千里，需要重新凝結。

  在萌生退意的情況下，戰心已失，能不能在此凝結，他沒有把握，何況小四也絕不會再給他機會。

  

  「無畏。」

  這一瞬間，他仿佛又站在了睢陽城頭，面對潮水般的犬戎，他沒有退縮，他們幾兄弟沒有退縮，作為文人的張大人，也握緊了手中的鋼刀。

  「無懼。」

  「八子，怕不怕。」張大人問年齡最小的魂八子。

  「唯死而已，每天死這麼多人，怕什麼。」魂八子答道。

  聽到魂八子義正詞嚴的回答，張大人和諸位兄長，並沒有和往日一樣，對他說一些道理，只是選擇了沉默。

  等城破之後，魂八子才知道，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留給了自己。就算那點希望，猶如暴風中的螢火，隨時都會熄滅。

  「無畏，無懼。」魂八子大喊：「是謂無死無生。」

  剎那間氣勢大增，手中的長劍上泛出一條劍罡。

  「還不夠！」小四順手一挑，魂八子手中的長劍，高高飛起插在了小四身後。

  看到魂八子背後的劍袋空空，已經沒可用之劍。

  七劍之後，七劍盡失，身為一名劍客，卻失去了自己的劍，這是奇恥大辱，何況這七把劍，對魂八子來說，還有著特殊的意義。

  木蘭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魂八子為了拿回七劍，去做啥事，她已做好準備，只要魂八子感有異動，就捶昏他，帶他強行離開。

  「無生，無死！」

  魂八子對於失劍，並未表現得像木蘭擔心的那樣，只是左腳朝前邁出一步，腳剛著地，以腳為中心，捲起了一陣怪風。

  夜空之中，繁星點點，並未被世間的紛擾打亂，璀璨奪目，一片祥和。

  插在地上的七劍劍刃上，映出點點星光，在怪風的作用下，左右搖晃，仿佛要把星光切斷。

  又是一步。

  狂風驟停，七劍都亮出悽厲的光芒。魂八子拔出腳下的長劍，直接向前刺出。其餘六把劍隨之飛起，全部刺向小四。

  「換湯不湯藥。」

  小四失去了耐心，手腕一抖，長幡對準魂八子的胸口。還未待他刺出，七劍已到。

  「好。」木蘭叫道。

  看到魂八子手持長劍，身邊六劍飛舞。木蘭終於發現，與剛才一步一殺，有什麼不一樣，可以說完全不一樣。

  在小四的長幡被身邊環繞的長劍擋下後，也意識到了這點。

  一直以來，魂八子雖然都在使用七劍，可本質上只是用了一把劍。

  就算學鈞天君的御劍術，表面上看起來是用了七劍，可也只是把一劍的威力分成了七份，加上控制太過簡單，威力太小，根本就沒有將七劍的威力發掘出來。

  若是平時的戰場廝殺，面對那些比自己弱的對手，還勉強夠用，可若是這種層面的戰鬥，那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這也是魂八子，在面對強大一點的對手時，就放棄御劍術，而使用一步一殺的原因。

  可他用木蘭的一步一殺，應付普通天人境是已足夠，可要對付實力強勁點，特別是小四這種聖人，就絕對不可能。

  在小四長幡被擋下的空隙，魂八子已到面前，對著小四一劍刺出，然後鬆開手中長劍，捏住另外一把，在空中飛舞的長劍。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放劍，拿劍也渾然天成，沒有一點停頓，劍在手後，馬上就一劍刺出。

  在放劍，在拿劍。

  身邊六劍環繞，手中長劍若風。

  若說，這是一場戰鬥，更像是一場舞蹈，魂八子和他七位兄弟的舞蹈。

  在魂八子的操控下，每把劍都參與其中，他們各司其職，配合得天衣無縫。

  小四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攻擊方式，儘管他的修為，高出魂八子一大截，可要想像剛才一樣，毫髮無傷地擊敗魂八子，已經不可能。

  「他踏的步子好像，和你不一樣？」柳狂雲也被魂八子吸引過來

  「那當然！」木蘭盯著場中，雙臂抱胸驕傲道：「老娘的男人，豈會一輩子跟在老娘屁股後面。」

  「這步子？」

  「老娘從小就在秦關戰場上磨鍊，從來有前無退，有死無生，所以腳踏北斗，不給自己留餘地。」

  「戰場之上，怎麼做到不給自己留餘地。」柳狂雲好奇道，他在青雲盜時，也是這種路數，可上了戰場後，發現完全行不通。

  在兩軍短兵相接時，周圍都是敵人，必須要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真正地一往無前，只有到了木蘭這個級別，才有可能。

  「因為我後面，有大行伯。」木蘭的聲音中，流出一絲悲涼。

  魂八子的身後，雖然沒有大行伯，這種僅次於聖人的高手。卻有他的一般兄弟，就算在最後關頭，都把活的希望，留給他的兄弟。

  睢陽城中的場景，在魂八子眼前閃過。當他們進入睢陽城時，康國叛亂就起，他們幾兄弟相逢於戰亂，也都死於戰亂。

  長幡由此沿著魂八子小腿滑過，這已經是第三次。

  能達到聖人階段，沒有蠢人，和性格狂妄之徒。小四雖然剛開始有些托大，可發現魂八子的狀態不同後，也馬上重視起來。

  三次出手，眼看就要刺中魂八子，可都莫名其妙地被他躲過。

  一次是巧合，三次就絕對不是。

  魂八子自己陷入，一種獨特的意境中。他的眼中早已沒有了敵人，只有這片天地。天上點點星光閃耀，只有他一人和七劍在狂舞。

  「腳踏南斗。」

  如同剛才一樣，小四沒有等來魂八子的第七步，卻等來了第七劍。

  「沒錯，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木蘭說道：「所以殺戮多用北斗提升戰意，我亦是如此。」

  「那他為什麼是南斗？」柳狂雲說道，馬上知道自己失言。

  關於功法的事，歷來都是機密，木蘭與他說這麼多，已經是破天荒，現在關係到魂八子，他更不該往下問。

  看見柳狂雲的表情，木蘭回道：「沒什麼不能說的，不過我確實不知道。」

  「到了這個地步，自己領悟出的東西，和自己的經歷，有莫大的關係。我想八子之所以這樣選擇，可能是想和自己的兄弟，一起活下來。」

  「他殺招凌厲，卻腳踏南斗，應該是想殺盡敵人，然後活下來。」柳狂雲說道。

  他又何嘗不想，他青雲盜的兄弟都能在戰爭中活下來，還有青雲盜的老大王離，也能夠活下來。

  可王離合青雲盜的大部分人，都死在了雍城之中。可這就是戰爭，誰也不能控制，就算強大如聖人，都會淪為芻狗。

  「每個人都會面臨這樣的抉擇，你會選擇什麼？」木蘭問道。

  「我嗎？」柳狂雲我緊九蛇槊，一時間不會的如何回答。

  他想到了相城城牆上，掛這兒的親族的屍體，想到了清雲寨里的兄弟，想到了王離。

  「殺。雖千軍萬馬，我亦獨往。」

  魂八子的進攻，並沒在七劍之後就枯竭，還在殺意亦然，雖不奔騰，卻是流之不竭。

  小四將手中用力長幡一震，上面黑雲密布，把整塊白布被染成了黑色，原本黑色的無字，被渲染成血紅。

  他在用力一抖，將藩杆抽出，整塊幡布飄在空中。

  「這是他師傅的槍。」木蘭說道。

  四大宗師以武入聖，卜算子雖號稱卜算子，聽起來像是相士之流，可使用的武器實際上卻是槍。

  「什麼四大宗師，我當時就對師傅說，武道窮人力，非天地大道，他不信。」小四看著手中的長槍，搖搖頭。

  「所以我要讓他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大道。」

  「有點邪門。」木蘭看著天空的幡布說道。

  原本懸在空中的幡布，在風中飄搖，變成了透明，仿佛完全融於這片黑夜，只剩下一個血紅的死字，印在夜色里。

  小四一槍挑開魂八子的長劍，腳尖一點，朝後滑去，槍尖一點。

  魂八子看到小四身後的夜空，就像他的幡布一樣，對著自己迎面蓋下，他起初以為只是幻覺，或者是幡布。

  可馬上就看到了，夜空中的群星，暗雲都一起蓋向自己，唯獨血紅的死字，掛在空中，不曾落下。

  「殺」

  七劍齊飛，直接刺向夜空。

  就算這天又如何，敢來就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