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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斷江退潮

2024-09-05 15:06:36 作者: 射干臨淵

  煙雨淋瀝,好似點點思愁,細如輕絲,連綿溫柔。

  深幽的迴廊,偷偷爬上樹梢的月光。

  腳下的青石板,路旁莿影蕭颯。

  細雨終究洗刷不掉風塵,

  

  夢想永遠只在夢鄉。

  墨非夜停下腳步,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整個世界瞬間被撕裂,半空中洪水奔涌而出,將眼前染成徹底的紅色。

  一樣的夢。

  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墨非夜已記不清,這是多少次被驚醒,多少次在不眠中度過漫漫長夜。他看了一眼旁邊鼾聲如雷的墨攻行,然後站了起來,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練習旋極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

  旋極術是墨家一種基本功法,它依靠身體的動作與氣藏的完美配合,跳過開境過程,讓體內的元氣瞬間爆發。

  雖然在小筏上,也絲毫不會影響。墨非夜不斷地轉動身體,以此來平復緊張的心情。噩夢的長年侵擾,讓睡覺成為一種奢望。

  原本平靜的江面,泛起一陣微波,小筏隨波微微起伏。墨非夜最初並沒在意,以為是自己練習旋極術引起。

  一陣聲音從遠處傳來,初如雷霆小動,風雨驟來,後如鐵騎突襲,萬馬踏蹄。周圍江面波濤漸涌,可小筏卻依舊微漾。

  墨非夜看到水天交際處,一股巨浪直奔而來,浪愈高,聲愈響,小筏雖然平穩,可旁邊的江水,卻是越來越激揚。

  墨攻行被吵醒後,及不耐煩的睜開雙眼,還未來的急抱怨,就跳了起來,站到墨非夜旁邊。

  一排巨浪懸掛在空中,摻雜著「轟轟」巨響,鋪天蓋地的朝小筏迎頭蓋下。

  巨浪之下,與他們同筏的紅袍男子,懶庸庸站筏頭,將嘴邊酒壺又抖了幾抖,確認壺中完全沒酒後,隨手將酒壺丟開。

  紅袍男子右手順勢一抓,一股江水被捏入手中。一股磅礴力量從體內迸發出來,原本懶散的氣質為之一變,在高達數十丈,橫貫江面的巨浪前,氣勢不但未落下分毫,相反還顯得更加雄武。

  紅袍捏水為刀,傲立在巨浪之前,衣袂飛舞,英氣卓然,手中水刀雖不過尺余,可給人的感覺,卻是握住個整條葉玉江。

  迎著巨浪橫空一斬,絢麗的彩虹,順著刀鋒划過的軌跡浮現出來。

  瞬間江水好似凝固了一般,一條橫貫江面的黑線出現在小筏前,江水迅速地沿著黑線,朝兩邊分開,一條深入見底的溝壑將江水隔開。

  剛才還狂暴無比的巨浪,被攔腰斬斷,一部分直接被溝壑吞噬,一部分則被斬得粉碎,變成細雨零零散散地落在江面上。

  在點點波紋中,江水恢復了火力,迅速回灌將溝壑填滿。

  轉眼間風和日麗,水波不興。除了半空中的那道彩虹,巨浪沒有殘留半點痕跡。

  小筏繼續順流而下,朝陽穿過水霧,暖洋洋的斜照在上面,紅袍手中的水刀不知何時散去,他又變成那副懶散的模樣,從懷中又摸出一瓶酒,繼續自顧自地喝了起來。墨攻行和墨非夜兩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小筏上,有點不知所措,如何是好。

  他們已經猜到,紅袍就是葉玉江的守護者,名揚天下的「紅塵」一脈。

  「紅塵妃子笑,斷江退大潮」

  紅為袍,塵為姓,刀彎如美人笑靨,故名「妃子笑」。

  如果是紅塵中人,那這次小筏相遇,就可能不時是巧合那麼簡單。

  因為紅塵與他倆此次目標中的「雨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宋雨之戰」的關鍵人物,塵小樓與雨歸塵兩人的故事,早就在街頭巷尾廣為流傳,成為人們茶前飯後的話題。

  傳說中單身破千騎,一刀傾人城的塵小樓,就是「紅塵」一脈的傳人。

  兩人對視一眼,兩人長久以來的默契,一個眼神就已足夠傳達所有的信息。

  墨非夜身體前傾,反手握住插在後腰的單鋒劍,擺出墨家劍法的起手式。墨攻行從袖中摸出偃丸。

  紅袍從頭到尾都沒看兩人一眼,只是在悠閒獨飲,可兩人不敢絲毫的掉以輕心。

  兩人心裡非常清楚,雙方實力上的差別,就如同天闕長城一樣,不可逾越。

  墨非夜握緊手中的劍柄,只要對方有任何的敵意,他會第一時間出手,為墨攻行取得逃跑的機會。

  在遇到危險時,墨俠死,墨匠活,是墨家不成文的規矩,也是墨俠派的驕傲。

  在見識到紅袍人的實力後,知道這個機會非常渺茫,但是他還是要試一試。

  必須活下去一個,才能對這次任務,有所交代。

  兩個月前,墨城突然收到一封,吳鹿城寄來的信。內容也很簡單,大概意思就是說雨族圍攻吳鹿城,若城破,必屠城。

  雨宋之戰的源頭,原是宋人對下轄的雨族等附庸,橫徵暴斂,過度壓榨引起。宋君將雨師妾被強征入宮,可沒想到雨師妾卻心懷復仇之心,趁機擾亂朝綱,挑撥宋侯與貴族之間的關係,一番操作下來,僅僅用了三年時間,就與雨族裡應外合,將宋君及其公室,不服的貴族斬殺一空,奪取會稽城。

  由此宋雨開始了長達五年的戰爭。

  在戰爭初期,雨族式微之時,墨家甚至還派出墨者幫助過守城,後來「更始河一戰」雨族趁宋軍半渡,將其主力殲滅,戰局由此發生扭轉,雨族由守轉攻後,墨家才將協助的墨者召回。

  在墨家信奉的教條中,宋人的所作所為是典型的「不義」。

  殺其「不義」為之「誅」。

  在墨家的概念里,宋人今天的結局,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按照墨家的行事規則,是絕不可能幫助宋人。可現在信里出現了「屠城」字眼,無論任何原因,無論雙方有天大的仇怨,孺子無罪也是墨家的底線,屠城是墨家絕不能容忍。

  歷史上甚至還出現了,為追殺「屠城」的元兇,墨者們前仆後繼,不死不休的事件。

  這封信讓墨家內部出現不同聲音,一部分墨者認為吳鹿城不同普通城池,本為宋人祖陵所在,平時只有護陵衛駐守,這幾年收容的也都是殘兵敗將,根本就沒有婦孺。加上發出信箋的墨者,本也是宋人,怕是懷有私心,想以此為藉口讓墨家去幫助守城,對抗雨族。

  在一番辯護後,決定派出兩名墨者,前往吳鹿城一探究竟。如果真是信中所言,則阻止雨族屠城,保全城中婦孺的性命。憑藉墨家當初與雨族的交情,要雨族留下婦孺,想必問題不大。

  如果不能阻止屠城,或事情已經發生。那就行「大義」,誅殺下令屠城之人,從此以後天下墨者將赴湯蹈火,不死不休。

  「死不旋踵,赴湯蹈火」,墨家歷來如此。

  接到命令的兩人,一路風餐露宿風塵僕僕。卻在半路遇到了一隻名為長右的災獸。

  五行錯亂而衍生災獸,如果放任不管,則會成長成天災。到時候長右過處,必定澤國千里,生靈塗炭。長右雖然實力不強,但是以猿猴之軀,極其狡猾靈活,一路將兩人帶入山間轉圈,耽誤了不少時間。

  誅殺長右後,兩人日夜兼程,抓緊時間趕路。到達葉玉江時正值半夜,原準備天明在想辦法渡江,卻正好碰到一名紅袍男子,醉醺醺的準備木筏,兩人打了聲招呼就坐了上去。

  紅袍人則對兩人置若罔聞,仿佛是空氣一樣,把小筏劃到深處後,就獨自坐在筏頭喝酒,時不時還一副很是陶醉的樣子。

  紅袍對緊張的氣氛視而不見,繼續品嘗著美酒。這讓墨非夜兩人更加緊張,以為紅袍憑自己最少天人境的實力,根本就沒把他倆放在眼裡。

  古聖云:「欲上白玉京,必歷五大境」並根據各境界的特點為之取名,分別為「造化境」、「玄妙境」、「生死境」、「解脫境」以及「天人境」。

  從紅袍一刀斷江所展現出實力看,無需質疑的「天人境」,對付他們兩個,那是毫無懸念。

  墨者從不懼怕強大的對手。面對強大的對手,對於常年幫助小國抵禦強國的墨者們來說,甚至是一種常態,為了心中的大義,區區生死,沒有墨者會放在身上。

  現場的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兩人一直保持著戰鬥的姿勢。

  「咳」墨非夜胸中一陣翻湧,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咳出來。這本來是墨非夜的舊疾,可在這種緊張的環境中,稍微地風吹草動都會帶來不可預料的後果。

  墨攻行將手中的偃丸放出,一架蜘蛛狀的機關獸在空中展開,落地後就向紅袍襲去。

  墨非夜抽出單鋒劍,緊跟其後。

  墨家主張「非攻,兼愛」,可為了追求大義,又不得不經常參與戰鬥,所以墨者佩劍只開單鋒,以此來提醒和鞭策自己,不要在戰爭中迷失自己,謹記「非攻,兼愛」的墨學思想內核。

  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是他倆到達不了的終點。明明已衝出的墨非夜,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起點。機關獸則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揉捏,不斷地變化形態,還原成了偃丸,滾到墨攻行腳下。

  紅袍轉過臉來,是一個有些滄桑感的中年男人,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看到紅袍的臉。

  「你們有病吧?」紅袍又灌了一口酒。

  氣氛一時間尷尬之極,墨攻行氣宇軒揚的說道:「求前輩醫治。」

  紅袍微微愣了一下,竟然露出了笑臉道:「這幅賤樣,還是真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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