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守夜

  遠處的黑烏山，一片寂靜。

  作為土生土長的柏城人，林莫凡對黑烏山並不陌生，畢竟柏城是一座臨海城市，以丘陵地帶為主，黑烏山，是距離柏城最近的大型山脈。

  可是現在的黑烏山，林莫凡卻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了，曾經高大挺拔的幾座標誌性山峰，已經因為強烈的地震而被摧毀，整個地貌完全改變，顯得平緩了很多。

  曾經遍布整座山的森林，也早就消失不見，除了地震造成的地質破壞，這末日詭異的氣候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因此黑烏山上林木稀疏，顯得格外荒蕪，死氣沉沉。

  但在這片荒蕪中，倒是一些奇怪的苔蘚類植物，在大量生長。

  只不過這些苔蘚不是綠色的，而是漆黑如墨，夕陽的映襯下，黑烏山倒是很像它的名字，黑斑遍布。

  遠遠望去，這片山區就好像一個垂死的病人，奄奄一息。

  「前方五百米的開闊地停車，今天在這裡駐紮，明天再進山。

  各車組收到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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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台里傳來高志遠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兒疲憊，但鏗鏘有力。

  「3號車收到。」

  白中尉拿起車載無線電，簡短的回話道，隨後就是其他車輛的回話，不過最後面的4號車距離稍微遠了點兒，聲音有些模糊。

  所謂的距離遠了點兒，不過就是與林莫凡所在的3號車差了200米左右。

  末日降臨，整個世界的磁場都發生了變化，電子設備大部分都無法使用，特別是在所謂變異離子活躍區域。

  要知道他們的車載設備已經是經過強化處理的，但最大通信距離也只能達到500米左右，而在黑烏山，這個變異能量較為強烈的區域，200米已經是通信極限。

  車子停下，所有人都走了下來，一路的顛沛讓他們都感覺到了身體發僵，於是大家不是在伸胳膊伸腿，就是在蹦蹦跳跳。

  「4號車，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距離差那麼遠。」

  高志遠見4號車過來，趕緊走上前，詢問情況。

  「報告隊長，車子的化油器似乎出了故障。」

  作為車長的一名少尉小胖子趕忙下車，進行著解釋。

  「能修好麼？」

  高志遠臉色鐵青，顯然對這個突發事件感到了不悅。

  「應該可以，我們帶著備用部件。」

  小胖子拍了拍胸脯，樣子很是自信。

  「那好，抓緊時間，夜晚很危險，沒工夫給你們修車。

  還有，如果修不好，你們就步行回柏城，我們沒有多餘的位置給你和你的車組。」

  高志遠冷冷說完話，轉過身走了，小胖子則是愣了一下，隨後立刻招呼人開始修車。

  「距離日落還有一個鐘頭，把車圍起來組成防禦圈，每輛車留一個人警戒，其他人在中心處過夜。

  各車組安排好守夜輪值，記住，我們在黑烏山的外圍，這裡變異獸出現的很頻繁，全員都把武器帶在身邊，睡覺都給我抱著槍。」

  高志遠大聲喊著，於是各車組的負責人，就立刻開始行動起來，安排晚班的輪值。

  「林先生，你也是我的車組人員，所以需要參加值夜。

  因為你不是軍人，所以特別優待，負責最後一班，凌晨4點開始，一直到早飯結束。」

  白中尉走了過來，用帶著稚氣的笑容和林莫凡說著，而林莫凡立刻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嘿嘿，這小白真是的，何必為難你一個新人。」

  小胖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趁著白中尉走遠，在林莫凡身邊嘀咕了一句。

  「為難？」

  林莫凡一愣，他沒搞懂這個小胖子是什麼意思。

  「最後一班是最危險，也是最難受的。

  變異獸很多都有夜行習慣，特別是那些獵食性的，所以凌晨之後，便到了它們的覓食時間。

  因此凌晨後的班都很危險，你的前一班還好，畢竟變異獸不是傻子，它們會先觀察，會在遠處徘徊，可等到你們換班後，它們的觀察時間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還有，最後一班輪值後，就沒有休息時間了，第二天要一直忙活兒，疲勞度比其他人更高，所以沒人願意值最後一班。」

  小胖子耐心給林莫凡解釋著，而林莫凡聽完，卻淡淡一笑，表示白中尉並不是故意針對自己，畢竟他年紀小，可能並不懂這些。

  「嘿嘿，你這人不錯，被人坑了還在替人說話，對我的脾氣。

  來，認識一下，我叫王子軒，大家都叫我王胖子。」

  小胖子是個自來熟，一邊做著自我介紹，一邊就直接拉住林莫凡的手，握了起來。

  「你好，我叫林莫凡。」

  林莫凡回以一個微笑，隨後剛要繼續和這個王胖子聊幾句的時候，就見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了過來。

  來自高志遠。

  王胖子當即打了一個哆嗦，趕忙敷衍林莫凡兩句，便趕回去和自己的車組一起修車了。

  搜索隊是常年在野外行動的，所以這種安排和布置屬於常規操作，大家都熟得很。

  不一會兒，以維修中的4號車為基準點，車隊圍成一個圈兒，中間的空檔拉上鐵絲網，然後掛上空罐頭盒兒，裡面放上兩塊小石子兒，作為警戒之用。

  同時每輛車的天窗都打開，值班的人露出半個身子，手電掛在步槍下面，以便和槍口保持一致。

  林莫凡和其他人一起，聚集在中心，燃氣爐亮起藍色的火焰，先煮水，再煮粥，然後嚼著餅乾，就算晚飯了。

  這餅乾的味道很不好，顯然已經有點兒發潮了。

  粥也很稀，幾乎沒有幾粒米，林莫凡總算理解高志遠出城前交代的話了，難怪搜索隊的隊員會狩獵變異獸，就這伙食標準，換誰都得動手。

  然而搜索隊，已經算是城防軍里伙食標準比較高的了，可見在這末日之下，人類過的有多麼悽慘。

  等到晚飯結束，天也徹底黑了，遠處黑烏山的陰影，顯得有些猙獰。

  「提高警惕，值晚班的抓緊時間睡覺，想要聊天，就把音量降低，避免吸引來危險的東西。」

  高志遠用不太大的聲音嚷了一句，隨後就掀起毯子，躺平了。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鑽進毯子，幾乎無人交談。

  畢竟在野外，睡眠時間是非常寶貴的，他們必須珍惜一分一秒。

  「這個給你，晚班的時候或許用得著。」

  就在林莫凡也鑽進被窩時，白中尉過來了，他遞給林莫凡一個哨子和一根撬棍。

  「能不能給我一把槍。」

  林莫凡接過哨子和撬棍，有些委屈的小聲兒說道。

  「不行，槍只能配發給軍人，何況你是力量系覺醒者，近戰武器或許更能發揮作用。」

  白中尉笑了笑，隨後有意無意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手槍，隨後起身走掉。

  撇撇嘴，林莫凡環顧四周，發現這些人真的在執行高志遠的命令，都在摟著槍睡覺。

  不僅僅是槍，他們在睡覺的時候，一樣會把彈藥備足，戰術背心裡滿滿當當的，很難想像，這種狀態下他們也能睡得著。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這個搜索小隊有五個覺醒者，他們的裝備，要比其他人少一些。

  「高大哥，白中尉，王胖子，還有兩個中年大叔。」

  僅僅掃了一眼，林莫凡就看出哪幾個人是覺醒者，畢竟與其他人的荷槍實彈不同，他們身上顯得輕便了許多。

  這就是覺醒者的特點，他們更多用自己覺醒後的能力作戰，普通人才需要依靠槍械。

  也只能依靠槍械。

  深吸一口氣，林莫凡蓋上毯子，把哨子放入口袋，摟著冰冷的撬棍，緩緩合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莫凡感覺有人推他，睜開眼，就見一個戴著頭盔的傢伙在自己身邊，小聲和自己說著話。

  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該自己值班了。

  月光難以穿透厚重的雲層，仿佛整個世界，都沒有任何一點兒光亮。

  所以夜晚，格外的黑暗，就連綿延數十里的黑烏山，都被這巨大的黑暗完全吞噬，隱藏起來。

  林莫凡摸索著來到自己車上，打開車門鑽進去，然後探出半個身子，四下觀望。

  結果發現，他的可視距離，最多只有五米。

  伸手不見五指，大概指的就是這種夜晚。

  打開隨身的手電筒，林莫凡拿著撬棍，小心的搜索著，在這個昏暗的夜晚裡，四把手電，就是全部光亮，

  荒野上的夜晚，溫度驟降。

  冷風穿透單薄的西裝，這讓林莫凡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隨著風而來的，還有隱約的低吼聲。這來自於變異獸，讓林莫凡不得不打起精神，緊張的用手電來回照亮。

  「這就是搜索隊的日常麼？很慶幸，我沒加入。」

  這第一次的體驗，顯然讓林莫凡開始慶幸當初自己的決定。搜索隊的工作並不好做，無論工作內容，時間，還是伙食，都與高志遠說的相差甚遠。

  「或許當時，他只是為了拉人進入自己的隊伍吧。」

  林莫凡不禁生出這樣一種想法，畢竟現在這種情況，他實在有些懷疑高志遠的動機。

  好在，這一夜安然度過，當一絲若隱若現的白光，在東方冒出頭，林莫凡的第一次夜值，也宣告順利結束。

  隨著天色漸亮，眾人紛紛從毯子裡鑽出來，開始收拾鋪蓋和裝備，準備早飯。

  相比起昨夜的晚飯，這頓早飯更加簡單。

  連稀粥都沒有，就是煮了一鍋放了點兒鹽的開水，目的是補充體能，順便防止有人被餅乾噎死。

  收回鐵絲網，各車組陸續歸隊，王胖子的車修好了，這讓高志遠省去了一通咒罵。

  車隊繼續前行，隨著越來越靠近黑烏山，道路也變得越來越顛沛，從支離破碎的柏油路，變成高低不平的土路。

  甚至根本就不算是路。

  「就要進入黑烏山了，所有人把眼睛放大點兒。」

  隨著高志遠的聲音從無線電中傳來，眾人的精神，也開始緊張起來。

  畢竟這裡是黑烏山，柏城外圍，變異獸的聚集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