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林氏

  女子說完，一屁股坐在小桌旁的凳子上，一副死活不躲藏的架勢。

  「快進去，老夫不想再說第三遍。」齊二老爺當即沉了臉。

  齊二老爺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從來沒有對她發脾氣的時候，就連在朝堂上都少見到火氣，就因為這樣，嚴肅起來才更叫人害怕，因為陌生，所以害怕。

  女子愣怔一瞬，不知不覺就順從進了內屋。

  齊二老爺深吸了一口，親自迎到了大門。

  「大侄兒，你怎麼來了？還有侄媳婦兒——快進來，來人，準備晚飯。」

  他們倆還真的忘了吃晚飯，但凡記起來，蘇言裳還真不想到這裡吃，以免吃不下。

  不過，看樣子二老爺正在吃，那麼一定能見到那個女人吧？他們打照面的話會如何？她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躲起來的女子正是齊二老爺的外室——林氏從門縫中看到了進來的人，竟然很眼熟，就是今日在當鋪見到的人。

  林氏頓時有些後悔，今日如此對他們，怕是不能將他們納入自己的陣營，不過還是可以通過他們讓那個從未謀面的正室知道她的存在的。

  「原來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啊——」林氏說著，就從內屋裡走了出來。

  齊二老爺面色一變：「你出來作甚？」

  齊雲蒼注意到了他神情的變化。

  「老爺，你不知道，我看見他們倆很是意外，今日我小小地得罪了世子夫人，沒想到是自家人，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沒見到就算了，見到了那就是緣分，我總得出來道歉的呀。」

  林氏說著，就將今日買的那鐲子從手上取下來，戴在了蘇言裳的手腕上。

  蘇言裳挑了挑眉——不是個小氣的，這樣豁得出去，二嬸可是遇到強勁的敵人了。

  不過換做是她，她不會當她是什麼敵人，而是離開這樣的渣男，以免影響了自己的生活。

  「你是？」蘇言裳沒有將鐲子取下，因為對它有熟悉感。既然是齊二老爺的外室，她就幫著曾氏收收利息，誰讓他欺騙隱瞞的。

  「馬上給我出去！」齊二老爺猛然大聲吼了起來。

  剛剛林氏是進的內屋，他當時沒想起來，就不該讓她在內屋，而是到外頭去，

  林氏嚇了一跳。齊二老爺溫潤如玉，從來沒有沖她那樣吼過，就之前嚴肅著臉的樣子，是第一次見，但回過神後她也沒有害怕了，所以才敢出來見蘇言裳二人的。

  「老爺——」

  「給我出去！」

  她還想說什麼，她的奶娘已經將她連拉帶扯出去了，只是走到門口外的時候還能聽到裡頭傳來的聲音。

  「她是這邊的下人，是我在闊溪買的，禮儀規矩自然不如京城的，不過我也粗糙慣了，想到大哥在軍中的時候，連下人都沒有，還不是這樣過來了，我就自慚形穢。」

  林氏的心一陣鈍痛，原來老爺還是沒有想過將她帶給婆家人認識，才會說她就是個買來的下人。

  林氏轉身進門就道：「我不是什麼下人，而是齊二老爺的夫人。」

  裡頭幾人錯愕。齊二老爺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直白地說出來，而齊雲蒼夫婦是覺得她只不過是個外室，何來夫人一說。

  「來人，將人給本官帶下去。」齊二老爺叫的不是她的奶娘，而是那些官差，他們就住在府衙里，有的是官差。

  「老爺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不承認妾身嗎？妾身可是給你生了一個三歲的兒子了，老爺，老爺——」

  雖然被架走了，但她的目的也達到了。世子和世子夫人已經知道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最重要的是，她還有了老爺的兒子，她可是聽說了，京城的貴人是不可能讓他們的種流落在外的。

  齊二老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絞盡腦汁地想著狡辯之詞，外頭又衝進來一個三歲大的男孩，嗲聲嗲氣地叫著爹爹。

  這也是林氏的安排。

  她一直以夫人自居，在這府邸，她一向是橫著走的，沒有人敢給她臉色看，老爺平時是不管後院之事的，都是她說了算，且從來沒有其他女人出現過在老爺身邊，下人們更加堅定了她女主子的地位。

  所以她要安排一些什麼事簡直太容易。

  齊二老爺剛剛還想編謊話說那林氏是個瘋子，慣會胡說八道，又覺得買了瘋子當下人似乎不合適，猶豫間就衝進來一個叫他爹的孩童，他要怎麼說？

  齊雲蒼夫婦對視了一眼。齊二老爺讓人將那孩童也帶了下去，並三令五申嚴禁有人靠近這個房間，下人們都小心翼翼地離開了。

  這回，鈴鐺如門神般守在房間外面，即使有人躲在灌木叢中，也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

  「二叔，他是你的外室？」齊雲蒼作為侄子是管不著叔叔的私生活的，但就像蘇言裳所說，關係到羨哥，羨哥又是他的兒子，他自是要管的。

  「這——」

  「二叔，我沒有資格管你，我只想知道羨哥的將來，上回救了他的時候，我就在二嬸面前發過誓，要好好保護羨哥。如今你有了親生兒子——」

  齊雲蒼雖然是晚輩，但似乎威嚴天成，他問這話的時候，齊二叔就感覺自己像一個晚輩，還是做錯了事的害怕懲罰的晚輩。

  齊二老爺平復了一下心情。

  「羨哥在我們家的地位不會變，我不會不要羨哥的。」事到如今，對方又不是蠢的，不用猜也能知道林氏和念哥的身份了，他也沒有必要再隱瞞。

  「二叔只求你們一件事，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你們二嬸，二叔也暫時不會帶念哥和她娘親回京城的。」

  「二叔其實不必如此，告訴二嬸，我想她也不會怪你的，二嬸也一直希望你能有個親生兒子，就算是別人生的，她也是嫡母。」

  「我只是不想讓她難過，她會覺得自己生不出兒子，心裡頭不舒服。」

  「二叔，你這麼做已經讓她不舒服了，還隱瞞她，更是加倍讓二嬸不舒服。」蘇言裳本沒有資格開口，但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

  她自然是站在曾氏那邊的。

  被兩個小輩教訓，齊二老爺自覺沒臉，但他們說的話也不算是教訓。

  「先吃飯吧。」以他對齊雲蒼的了解，對方定然是不會將事情告訴曾氏的，但蘇言裳他就不了解了，女人都比較長舌，不過他還是相信世子會看好她的。

  三人無聲無息地吃完了一頓飯，氣氛有些尷尬。

  晚飯後，二主一仆回客棧住，齊二老爺也沒有挽留。

  林氏雖然被帶下去，沒有親耳聽到三人後頭的談話，但她卻安排了自己的心腹在門外灑掃，只可惜鈴鐺站在院中太霸道，將她擋得很遠，她什麼都沒聽到。

  不過今日老爺的反應讓她知道，原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她帶回京城，不想讓她的兒子認祖歸宗，不想給她名分。

  她在闊溪被叫著夫人，她也知道若是去了京城，進了信國公府，就不會有人叫她夫人了，但即使當個妾，也比外室好，至少是得到承認的，至少自己的兒子有個名分。如今這算什麼？

  安國有千千萬萬的妾，她想不明白老爺為何不讓她進門。

  枉她一直都以為她有了這個兒子，地位就會穩固，不，她連地位都還沒有，何來的穩固不穩固。

  「奶娘，幫我收拾行李，我要去京城。」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夫人……」嬤嬤直覺去京城不是好選擇，事實上，老爺對夫人如何她看得比夫人清，老爺似乎從不想帶夫人去京城。

  「夫人，該如何和老爺說？」

  是啊，她總不能告訴老爺自己要去京城，她今日試探的失敗說明了一切。其實她當面問過老爺能不能帶她去京城，老爺是避開回答問題的，只是她想要一個答案，今天才趁世子來的機會再次試探。

  然而試探的結果是她不想要的。

  「夫人，老爺不是沒有兒子，看老爺的態度不太可能為了念哥帶你回京城，至少現在不會，你應該耐心等待。」

  「等等等，等到什麼時候？」

  「夫人，如今不是挺好的？你在闊溪橫著走都沒人敢說一句，若是去了京城，哎，你就得看人臉色了。」

  「奶娘，可是念哥——」

  「終究還不是時候。」

  林氏雖然囂張了些，但還是願意聽奶娘的，暫時打消了去京城的念頭。

  靜下心來，她寫了一封信給她大哥。

  翌日，齊雲蒼夫婦就離開了。

  「世子，我們回京城吧。」

  二人本還打算多逛一些府城甚至縣城，但出了這樣的事，蘇言裳已經沒有心情了。

  齊雲蒼也知道是二叔的事讓蘇大夫不開心了。

  「好，下回我們再出來。」

  「世子，男人都那麼貪心嗎？從前我表姐夫也是這樣，我記得我表姐剛出嫁的時候是很開心的，她愛慕了大將軍多年，沒想到真的可以嫁給他。可是才嫁過去，表姐夫就納了好幾個妾。」

  齊雲蒼心中一驚，封氏早就認識他嗎？

  「你表姐早就認識你表姐夫？」

  蘇言裳有些無奈：世子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歪了？

  「是啊，那一年表姐從江南過來，在京郊遇到大雨，天上還打著雷，馬車輪子陷進了泥土裡，怎麼都出不來，易大將軍當時還不是大將軍，他路過幫了我表姐，表姐她——或許是一見鍾情吧，她說當時很絕望，也很害怕，表姐夫就像天神一樣下降助她一臂之力。」

  「後來表姐懷著孕，想要去見她父母最後一面的時候也是路遇大雨，卻再也沒有表姐夫幫忙了，甚至表姐夫還是幫凶，隱隱的幫凶，是不是很諷刺？表姐夫沒有女人的時候是所有人的天神，有了女人，就不是表姐的天神了。」

  齊雲蒼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原來她那麼早就對他有情了嗎？可惜他一直不知道，後來也不願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