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戰(2)
2024-09-09 01:48:05
作者: 遠望呀
梁舟這才知道為什麼陸長風沒有跟著隨軍出征。
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他望著面前不遠處的江面,白霧正漸漸蒙在江面上。
他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場仗的結局,但他捨不得南疆,就算是輸了,他也寧死不降。
梁舟的手很快撫上了腰間的佩劍,對著一旁的人道:
「帶上所有的近衛軍,隨我一同迎敵。」
*
這邊李寒寧也隨軍到了岸上,只不過蕭策先走了一步,李寒寧看著他的背影並沒有跟上。
一旁的侍衛注意到了這點有些猶豫,他原本就是被蕭策派來保護李寒寧的。
「陛下就在前面,李將軍你——」
李寒寧聽著他說話的聲音看了過來,那士族便也不敢再言。
李寒寧道:「你去保護陛下吧,我這裡不需要人。」
那士兵看上去明顯神色猶豫:「可是——」
萬一後面蕭策怪罪起來,只怕他擔待不起。
「你放心,他不會怪你的。」
「是。」
李寒寧將馬繩勒到一邊,策馬一人向著小徑疾馳而去。
說來也奇怪,她明明是第一次來南疆,可這一路上自從上岸了以後,總是覺得自己對這裡的一切莫名熟悉。
這邊梁舟被困在山野谷地里,身邊的人死的死走散的走散,周圍的近衛也就剩下了,不到十餘個,四周的高地之上,都是來回匆忙的馬蹄聲,眼下他們就著夜色,看不清楚谷底的情況,但被困在谷底的這些人心裡都清楚,天一亮一切便都明了了。
蕭策的人應該都圍在外面,他們幾乎沒有機會能活著殺出去。
梁舟身上穿的鎧甲已經在交戰中劃破了許多處,身上和臉上都是看不清的血污,頭髮也狼狽地散落下來,只能勉強通過那一身白色的鎧甲辨別出其身份,此刻的他握著手的劍也已經握不穩了。
梁舟看著谷口的方向沉沉嘆了一口氣:「你們走吧,蕭策下過令,不殺南疆降卒,你們家裡都有要等著你們回去的人,事已至此,你們不必陪著我白白丟了性命。」
他身後的那幾些士兵聽見這句話,立刻便慌了神。
「將軍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等願意誓死追隨將軍,絕不丟下將軍一個人。」
李寒寧在暗處看著這一切,心裡倒是很佩服這些人,到了這個時候也對他們的將軍忠心耿耿。
梁舟一個人面色沉著的走在了最前面,見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劍,下一刻便提劍向自己的脖頸划去。
李寒寧腳下輕功一點上前,可她現在手裡面沒有能阻止梁舟這一劍的兵器,周圍的樹枝都是枯木,也根本擋不住他手裡面的利劍,於是情急之下只能用自己的手抓住了劍身,雖然順著劍勢躲了半步,但仍不免劃傷了手掌,不過片刻,鮮血便順著劍身滴了下來,落在地上。
身後的士兵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紛紛喊了一聲:
「梁舟將軍!將軍!」
意料之中的結果並沒有發生,梁舟這會才睜開眼,看清楚了阻止他自盡的人到底是誰。
他也有一些差異:「李寒寧?」
這周圍沒有其他人,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這裡,李寒寧是孤身前來。
梁舟放下了手裡的劍,他身後的那些士兵自然看清楚了,來的人是敵人,立刻就要上前保護梁舟,只不過梁舟看著忽然出現的李寒寧手一抬,他們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動。
李寒寧單人快馬趕了許久才終於先大軍一步找到這裡,打量了梁舟一眼:「洛陽一別許久未見,梁將軍今日看起來可要比那日狼狽了許多。」
成王敗寇,梁舟當然清楚在等著他的到底是什麼苦笑了一聲,丟下了手裡的劍。
李寒寧看著他這副樣子又道:「將軍高義,寧死不降,我很欣賞將軍的這份氣節,我們陛下也是,我們陛下一向看重你,而且他攻打南疆也是看在將軍你的面子上,才下令投降者不殺,將軍可要想過,如果你這麼一死,只是成就了自己的名聲,往後我們殿下又會怎麼對待擁兵自重的燕王,又會怎麼對待你身後的這些將士?」
梁舟心裡有動搖,李寒寧知道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但他帶兵這麼多年,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那些將士。
於是她看了近在咫尺的梁舟一眼繼續說道:
「將軍放心,從今往後,就算我們陛下贏了這場仗,你們的南疆仍在,燕王衛行的王位仍在,你的大將軍之位,仍舊屬於你梁大將軍。洛陽距離這裡山高路遠,所以這裡的一切都不會變,只不過國號為周一個虛名罷了。」
梁舟沉眸片刻,忽然又皺起眉頭,看著面前的李寒寧:
「正是因為洛陽離這裡山高路遠,你們的皇帝不會放心的。」
李寒寧知道梁舟心裏面已經有動搖了,只不過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梁將軍放心,他會放心,因為我會留在這裡。」
李寒寧看著有些神色訝然的梁舟道:「大戰既已結束,我回家也很正常,是不是,哥哥?」
梁舟聽到這個稱呼,在這一刻瞪大了眼睛。
李寒寧繼續道:「你甚至都不打算告訴我你還活著,要是你就這樣死了,讓我將來如何自處?我是今天下午回的南疆,要不是來這裡的,一路上正好遇到了從前居住的房子,想起了那些事,是不是你不打算讓我知道?」
梁舟一時語噎:「我——」
但後來似乎又明白,這件事情怎麼都是他做錯了。
梁舟沉聲道:「對不起。」
李寒寧搖了搖頭:「是我該說對不起,這麼多年來差點忘記了小時候的事,這麼久了,我竟然從來沒有找過你們。」
兩個人還在敘舊的時候,山頂那裡似乎聽到了動靜,周圍的火把越來越亮,他們的大軍終於發現了這裡藏著的人,蕭策在身邊陸長風等一眾將士的簇擁之下,低頭看向了山谷里的李寒寧。
梁舟被他們帶回了暫時安歇的軍營,只不過不是以降將的身份,而是以將軍的身份以禮相待。
至於蕭策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梁舟的原因便是因為他眼下正帶著軍醫,在李寒寧這裡給她看手上受的傷。
蕭策看著一旁的軍醫,有些著急地問道:「怎麼樣了?」
「陛下放心,李將軍這邊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而已,我開一些外敷的藥,這些日子不要再動左手,不過幾日便可以恢復如初。」
李寒寧的左手陷阱被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只不過是一些皮肉傷而已,沒什麼好見怪的。
反而是李寒寧看了一眼蕭策安慰道:「放心吧,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事。」
蕭策看著她這副樣子,又不忍心怪罪:「你呀,這次還甚至私自送走了我派給你的近衛。」
那時看到近衛回來便知道發生了什麼,蕭策當時還十分擔心她的安危,不過後來在山谷里見到她總算鬆了一口氣,後面發生的事情,蕭策也幾乎都聽說了。
陸長風也有些意外:「之前還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這件事,你家在南疆?梁舟居然是你的哥哥?要是早知道,那以前就不用費這麼多周折了。」
李寒寧搖了搖頭,她之前就對梁舟很了解:「之前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會背叛南疆的。」
他就是那樣的人。
對燕王衛行一直忠心耿耿。
陸長風若有所思地道:「不過如今這樣也好,衛行那邊如果聽說了今晚的戰事,聽說了梁舟如今在我們手上,投降也是早晚的事。」
幾個人聊完正事以後,整個營帳忽然安靜了下來,陸長風看了一眼李寒寧又跟著看了一眼蕭策,忽然就心領神會地一揖:
「對了陛下,眼下時候也不早了,臣那邊還有一些降將的事情要處理,就不多打擾了。」
蕭策擺了擺衣袖,陸長風這邊便明了了什麼似得退下了。
李寒寧看著蕭策坦白道:「他並不是我的哥哥,他動過這樣的念頭也是南疆沒有辦法的辦法,我今日看到梁舟的時候他正要自盡,他那時要是死在谷底,對於陛下而言收復南疆的事情便等於是前功盡棄。」
梁舟在南疆威望甚高,不單是軍中將士,就是南疆百姓也愛戴這個將軍,他們要是真的逼死了這個將軍,就算是暫時收復了南疆的土地,也弄丟了這裡的人心,洛陽離這裡路途遙遠,假以時日,總會再生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