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09 01:47:08 作者: 遠望呀

  洛陽城裡的大牢一共有兩座,一個關押大理寺審查的洛陽城周邊的犯人,另一個是蕭氏的私獄,守衛要比前一座更加森嚴壁壘如今薛相就被關在這裡。

  蕭策一步步朝著關押薛相的牢門走過來時,其他的房間都是空著的,只有盡頭這一處旁邊的牆壁上燃著火把。

  薛相遠遠地聽到有人走過來,下意識地看了過來,看到的卻是蕭策。

  「明王殿下這是何意?」

  要是打算殺他,為何又要親自來大牢里見他,要是打算放他,為何遲遲不下令。

  蕭策現在他面前的過道上:「我的暗衛在你的府上找到了帳本,那上面的內容倒是記載得很詳細,從洛陽城的一般貴族甚至到當朝一品的大臣都有,他們這些年來收受的賄賂也好,錢官交易也罷,看來薛相每一筆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他已經查到了帳本的事。

  薛相起初有些錯愕,後又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這些事他知道又能如何?他本也不怕蕭策知道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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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相對著面前的人很快問道:「所以明王殿下今日過來,是專程來興師問罪的嗎?」

  蕭策搖了搖頭:「寒寧答應過薛睿不會殺你,她的話就是我的話,我不會殺你,雖然帳本上的金額之多已足夠你死上千百次,不過看在薛睿的份上,我不殺你。」

  雖然眼下他的死罪可免,但是別的帳在他出獄之前總得算清楚。

  蕭策對著面前的看上去已經神色憔悴的薛相道:「從我看到帳本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了為什麼你鋌而走險也要利用官船上的人走私販賣。」

  每一處的打點都需要價格不菲的銀子,這麼多年來就算是薛府也早就已經是入不敷出,但已經不能停下了,否則那些人一擁而上,照樣能把他們薛府撕得粉碎。

  蕭策眼看著面前的人沉默不語,開口又道:「這幾日我思來想去,為了大周上下長久的安定,有一件事情還是得告訴薛相,我打算重用薛睿,薛相這麼多年來做的唯一正確的事,就是培養出了這麼好的一個兒子,繼你之後,他將成為我大周的第二位薛相。」

  薛相心裡自然清楚,他的女兒嫁給了蕭晟,那時候開始就和太子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天上不會有掉下來的餡餅,蕭策一定有他的條件。

  果然聽蕭策又道:「這些年你將薛睿保護得很好,他既忠心又孝順,武功出類拔萃,為人又聰明,對於他這個年紀而言已經是不易了,有這樣的兒子,想必你應該心底里很是驕傲吧。」

  蕭策也相信面前這位薛相是一個聰明人,最後提醒他道:

  「那你也應該明白,一旦你走出這座大牢,以薛家如今的處境會面臨什麼。」

  薛相低著頭沉默不語,他已經聽懂了蕭策的話,蕭策看在薛睿的面子上不會在這裡殺他,但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繼續待在洛陽。

  眼看著蕭策命人將他牢門上的鐵鎖去掉,轉身準備離開,沉默了很久的薛相對著他背影道:

  「殿下真的能做到不計前嫌,重用我那孩兒嗎?」

  這天底下就沒有哪一個父親會拖累自己兒子的前途。

  蕭策知道他聽明白了自己剛才說的話,他聽到背后蒼老年邁的聲音,只是腳步頓了一頓卻沒有回頭。

  「我看薛睿,如同是看當年長安城裡的自己,薛相放心,我蕭策的為人你也是了解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身後的薛相長嘆了一口氣,心裡卻如釋重負。

  回到相府的薛相一身囚服,步履蹣跚卻挺直了脊背,一夜未睡的薛睿聽到了父親回來的消息,又連忙找了過來。

  他和父親一向不和,但他的父親畢竟年紀大了,這次又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牢獄之災,眼下看著憔悴不堪。

  「睿兒你終於願意回府了。」

  看到他的這個孩子,他自然是欣慰的。

  「父親先進去休息,換身衣裳吧。」

  眼看他父親身上還穿著灰白色的囚服,薛睿連忙上前扶著他進房間。

  晚飯的時候兩個人都甚是平靜,不約而同的沒有提起朝堂的事,也沒有提起薛睿的長姐,只是聊了一些家長里短,就像尋常父子一樣。

  薛睿想起上一次坐在家裡和父親吃飯,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時間總是過得這麼快,他記憶裡面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如今已經是白髮蒼蒼。

  薛睿不停地在給他的父親夾菜,薛相儘管沒有胃口,也還是勉強自己動了動筷子。

  臨了分別的時候,薛相有些捨不得地看了一眼薛睿:

  「好孩子,父親老了,薛家以後就要靠你了。」

  薛睿彼時還沒有聽懂他話裡面的深意,只覺得他父親對於官場心灰意冷,他才剛剛經歷九死一生,難免患得患失,薛睿倒是相信他睡一覺好好休息幾日的話,就會好了。

  「時候不早了,父親早些休息吧,門口有這些侍衛守著父親,要是有什麼需要的話便喊他們的名字。」

  薛相擺了擺手:「之後的確不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侍衛聽到房子裡面一直沒有動靜,這才覺得不對,終於推開了門,看到了倒在血泊里自盡的薛相,一旁是他留給薛睿的遺書。

  一直以來不讓薛睿沾染薛家的舊帳便是他的主意,他就知道那些氏族是餵不熟的狼,一旦薛家稍有不慎,就會被那些藏在暗處的狼撲上來,最初他選擇的是太子,所以才把女兒嫁給了太子。

  可是後來他才看清楚了,太子也爭不過蕭策,所以他將薛睿置身事外,甚至默許薛睿和李寒寧他們認識,這樣不管蕭晟和蕭策到最後誰贏了大周的皇位,他們學校都可以屹立不倒。

  他明白蕭策的顧慮,也願意一死助自己的兒子從此平步青雲,讓他只為蕭策所用,他在生前把每一點可能性都算到了,也包括自己的死。

  蕭策這邊收到薛相過世的消息,翻閱奏摺的手只是頓了一頓,他面無表情地又翻開下一本奏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消息,他對於薛相的死並不意外,這原本就是他們在大牢裡面做的一場交易。

  他不在那裡殺他,是不想薛睿有理由記恨他,但薛相不得不死,他活著蕭策便不能安心,如今這個解決辦法也算是兩全其美。

  蕭策過了一會兒,才抬頭看了一眼地上跪著來稟報的侍衛:

  「薛將軍喪父,這幾日必定心情不好,你差人去叮囑他要保重身體,這幾月就不用上朝了,就在府里休息吧,再多帶一些金銀珠寶過去,就說是薛相一生為洛陽盡忠的賞賜。」

  「是。」

  他就是要讓薛睿記得他的恩德,才會在往後的朝堂之上對他更加忠心。

  日子很快一天天的過去,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情,比如蕭策宣布更換了幾個重要的大臣,寧玉為左相,薛睿為右相,張頜仍舊是大理寺卿不過蕭策還是升了他的階品,陸長風為兵馬大將軍,雲妍依舊是鎮守北境的鎮北侯,馮哲等人亦有升遷,他唯一的妹妹昭月也住在洛陽城裡,被賞賜了數不盡的金珠寶和稀世奇珍。

  總之從前那些追隨他的人不是加官就是進爵,除了遠在北境的雲妍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封了新的宅邸,一時之間聲名顯赫,只有他一個人還住在從前的明王府里。

  眼下已經是深夜了,蕭策已經批改完了所有的奏摺,其實這些日子已經沒有什麼好忙的了,眼下快要入冬了,他覺得有些口渴,抬頭看了一眼茶盞,發現裡面已經沒有熱茶了,正準備開口喚守在門口的侍衛進來,卻發現門口毫無動靜,走過去看到一直以來跟著自己的暗衛觀瀾已經靠著門柱睡著了。

  蕭策沒有忍心叫醒他,眼下整個府里上上下下都安靜得厲害,可今夜的蕭策卻睡意全無,整個人看上去格外清醒,他一個人披了一件外裳,出門在院子裡面走了走。

  今夜月色正明,是這些日子以來難以見到的圓月。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逼著忙一件又一件的事,就算是太子餘黨的事情處理完了,他也把自己困在書房裡去批改奏摺,有的時候奏摺看完了他就去皇宮附近或者去洛陽城外檢閱禁軍,總之就是一刻鐘也不想讓自己閒下來。

  蕭策害怕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會忍不住地想起李寒寧,他過了一段無我的日子,仿佛自己就只是一個大周需要,批改奏摺,處理事務的太子,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多久,哪怕是知道已經整整一個月過去了,沒有消息有的時候就是消息,她還活著的可能已經很小了,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派人去尋找她的下落,只要沒有找到她的屍體,他就可以永遠自欺欺人。

  不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又會在做什麼,但蕭策的心裡也清楚,她如果還活著的話,又怎會不回明王府,又怎會不回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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