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案(5)

2024-09-09 01:46:12 作者: 遠望呀

  李寒寧背過身去的手已經暗自握緊了匕首。

  她猶豫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走廊外側:「我剛才——」

  

  但楚州很快走了上來:「這個給你。」

  李寒寧看著他遞過來的饅頭有些訝然,這是給她的?

  楚州解釋道:「我看到你今天晚上沒有吃飯,這是我留給你的。」

  今天的行船速度很慢,船夫的活沒有幹完,所以大家今天發的飯都不是很好,就連他們這些管事也被牽累其中,只發了一個饅頭。

  楚州把自己今夜的飯都留給了李寒寧,誰讓他看起來更瘦弱一些,更需要吃飯。

  可是就在前一秒,李寒寧心裡還想的是要是解釋不過去,她就先手將人打暈了再說,現在看到這一幕總是不免有些內疚。

  她趁著伸手接過饅頭的空檔,收回了手裡的匕首。

  楚州又道:「其實今天有很多船工,都晚上偷偷地去伙房了,光是我看到的就有好幾個,你剛才是不是也去伙房找吃的去了?」

  眼看著有了現成的理由,李寒寧連忙點了點頭,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饅頭,雖然早就已經冷了,不過仍舊軟軟的,人在飢餓的時候總是覺得什麼食物都更加珍貴。

  可笑她剛才還準備打暈面前這個人。

  李寒寧將手裡的饅頭掰成了兩半,將其中的一半又遞了過去。

  李寒寧看著楚州道:「這個給你,吃吧。」

  楚州當即擺手推脫道:「我吃過了,還是你吃吧。」

  楚州心裡清楚他給的這一個饅頭又能有多大一點,這樣分來分去怕是一個人也吃不飽。

  可李寒寧沒有收回去的意思,楚州就只能接了回來。

  饅頭是甜的,她今天吃的這個饅頭好像是她吃過的饅頭裡面最好吃的。

  李寒寧有些訝然地看著楚州坐在床鋪上脫掉了外衣,一副準備睡下的樣子,李寒寧跟著便問道:

  「你今日不去巡邏了嗎?」

  楚州隨即應道:「不去了,頭兒讓我們回來休息,他一個人盯著,要是出了什麼事的話會喊我們的。」

  他們居然在這個時候放鬆了警惕,她剛才去的時候正趕上了他們換班,陰差陽錯地趕上最合適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在晚上,房間外寂靜無聲,李寒寧熄了房間內的燭火,兩個人分別和衣躺在各自的床板上。

  楚州忽然開口問道:「李寒,明天船就要到洛陽了,你是不是下船之後就不回來做工了?」

  李寒寧心道等他們把走私鹽的事情查清楚了之後,這艘船應該還是要充公的,現在的那位鹽運使大概也會被處罰,楚州他這樣的人你應該不會被牽連,不過這份管事的差事應該是沒了。

  李寒寧不動聲色地回答道:「我本來就是短工,下船之後應該就是去洛陽謀生計了。」

  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聽到楚州似乎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惋惜,不過洛陽城內賺錢機會更多,肯定比他們這些不得不留在船上要好得多:

  「這樣也好,我之前聽別人說洛陽城很熱鬧,大周的達官貴人都住在那裡,機會應該也很多,可惜我沒有機會上岸。」

  李寒寧一直不知道它為什麼不能上岸,還以為是因為他在這裡當慣了管事,在陸地上沒有認識的親人。

  楚州到這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來了勁,翻身側臥看向對面的李寒寧:

  「等咱們到洛陽的時候,就是朝聖節了,當晚會有很多人放天燈,他們說放天燈許的願會很靈,但是我不能下船,你幫我許個願吧。」

  許願這個事情,還有可以幫人許願一說嗎?李寒寧今日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說法。

  但她沒有拒絕:「你想許什麼願?」

  如果楚州不能下船的話,她自然可以幫他放一盞天燈。

  楚州認真地想了一想道:「我想想起來過去的事情,想我認識的人都能平安順遂,一生無憂。」

  末了似乎又覺得自己有些貪心,楚州很快補充道:

  「如果上面寫不下的話,那我剛才說的後半句更為重要。」

  過去的事情實在想不起來的話就算了,他更希望天上的天神可以看到他後半句願望。

  李寒寧道:「你放心吧,我都記下了,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會食言,今日已經很晚了,早點休息罷。」

  她的記性向來很好,可以記住自己答應別人的每一件事,說過的每一句重要的話。

  楚州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之中應了她一聲:

  「嗯,你也早點睡,明天見。」

  平穩得呼吸聲慢慢傳了過來,窗戶外面似乎有江面上波浪的聲音,所有的聲音在李寒寧這裡都似乎分外清晰,她睜開眼睛盯著頭頂紅木漆的天花板,李寒寧忽然有些睡不著了。

  跟著又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已經睡熟了的楚州,如果能一輩子像他這樣活著倒也很好,不過,他這樣在這艘船上當管事的生活應該很快就會結束了。

  到時候他這樣一個人又會決定去哪兒?

  要是他想去洛陽軍營的話,李寒寧說不定可以幫到他。

  她想起來那時楚州遞過來的饅頭,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一場,但她這一行至少記住了楚州這個人。

  這艘大船離洛陽之間的距離在他們睡著的時候越來越近。

  到了下午,傳說之中不知道誰先發出一聲驚呼,指著遠處的洛陽城,許多人的目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他們要去的洛陽終于越來越近。

  船漸漸靠了岸,那些船工有序地排成一列準備下船。

  李寒寧手裡握著匕首。

  她沒有拿到下船的令牌,之前的確是打算從楚州身上拿到那塊令牌,可是後來認識得久了,又不忍心下手,以她的身手等一下檢查的時候大可以出手造成混亂,然後自己趁亂下船。

  「好了,下一個。」

  洛陽城一身官兵穿著的人守在船口,每一個下船的人都仔細檢查了令牌,現在李寒寧離那個官兵越來越近,她手裡握的匕首也越來越緊。

  終於排到了她,那官兵遲遲見她拿不出令牌,便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的令牌呢?」

  李寒寧目光一沉,正要出手的時候,身後的人忽然拽了一下她的腰帶。

  「這不是你的令牌嗎?磨磨蹭蹭半天了,在那幹什麼呢?不要耽誤別人下船的時間。」

  李寒寧有些疑惑的轉過身去看了一眼,剛才那人在自己腰間後方扯下來的竟然真的是一塊令牌,但這塊令牌不是她的,那人將令牌塞回到她的手裡,推搡了一把,還有些沒回過神來的李寒寧不得不下了船。

  等到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她手裡拿著的就是楚州的令牌!

  如果這個令牌給了她的話,那楚州接下來要怎麼辦?他們管事的難道可以沒有這塊令牌嗎?還是說楚州那天晚上已經發現了她不是船工,混上船為了查走私的事情?

  她竟然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給自己偷偷系上這塊令牌的。

  不過現在碼頭上這麼多人,現在回去的話太容易惹出麻煩來,這艘船應該會在這裡停靠一天,李寒寧當下計劃等到晚上的時候,她再偷偷把令牌還回去。

  李寒寧在碼頭附近等了一天,從下午的時候一直到黎明傍晚,到了晚上城門口到碼頭,附近的官兵似乎越來越多,李寒寧聽他們說是因為蕭策即將回到洛陽城以來的原因,不過這些官兵都不像是為了迎接他而加強治安的,看這架勢倒像是另一種可能。

  不過今天晚上也是朝聖節,洛陽今夜不宵禁,所以哪怕是到了晚上,街上還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李寒寧走在街道上,看著夜色差不多了,邊往碼頭的方向走過去,這迎面撞上幾個說話的男子。

  「現在可千萬不要去碼頭,我也是剛從碼頭過來,本來是想去碼頭附近風大,正好順勢放天燈來著,哪曾想見到那陣仗,碼頭附近的水都要被染紅了。」

  「什麼染紅了?」

  其中一個人壓低了聲音說道:「自然是人血染紅你還記得下午那時候運過來鹽的官船嗎?聽說剛才查出來有好多沒有令牌偷渡過來的人,那些人都被管家官家處死了,屍體都堆在碼頭上,有半個小人那麼高。」

  「幹什麼不好呀,學別人偷渡,洛陽律法對於偷渡的律法本來就嚴格,這些人呀,就是為了點錢,年紀輕輕的都送了命。」

  李寒寧將那幾個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跟著腳步一怔。

  如果她剛才沒有聽錯的話,那些人說的地方是碼頭,下午運到洛陽碼頭的貨船就只有他們那一艘,難道他們說的就是那艘船?

  可是那是鹽運使的船,這裡是洛陽,大家都知道那艘船是薛家的,誰敢這麼明目張胆的扣下船,還殺了船上的人?

  沒有令牌的人都會被當成偷渡的人嗎?那楚州呢?楚州的令牌還在她的手裡,他怎麼樣了?

  李寒寧擔心之餘,不由得放快了腳步,朝著碼頭的方向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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