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染病
2024-09-09 01:45:41
作者: 遠望呀
劉伶輕輕一躍便跳上了陸府的屋檐上,劉伶年歲尚淺自然身輕不似成年男子,他踩在瓦片上的聲音也輕些不容易被察覺。登高看來,洛川的這座陸府坐落有致,山水相宜,庭院九曲十八彎很有講究,這種院子一般主人的臥室都是在正中正後,劉伶大概摸清楚了位置便一路摸了過去。
庭院裡的池塘旁擺著一個軟塌躺椅,上面躺著一個白衣男子,軟塌一旁的紅木桌子上擺著些水果,夏日炎熱,他側臥在軟塌上神色頗為悠閒地一頁頁翻閱著手中的書卷。
劉伶一躍而下對著面前的人一揖道:「巧啊,又見面了陸將軍,方才聽聞陸將軍出門雲遊了,沒想到這麼快便回來了,看來我這趟來得正是時候。」
陸長風看著忽然出現的人不由得一怔。
劉伶?他怎麼會在這兒?
陸長風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看清楚來人之後立刻坐起了身,倒也沒有多責怪劉伶今日不請自來的意思,李寒寧為三軍主帥帶兵南下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按照常理來說,劉伶這個時候本應該在南疆的,他怎麼到洛川了。
不過陸長風方才聽他說來過門口,這是他教那些侍衛說的,為的就是敷衍來自洛陽的那些太子的說客,卻不想那些侍衛誤會劉伶也是其中之一了。
陸長風也沒有解釋,反而看著面前的劉伶開門見山地問道:
「是你師父讓你來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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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風對劉伶畢竟曾經有授兵書之恩,也算得上是他的半個師父,劉伶雖然對他此前避之不見心有不滿,不過自己是因為要事才來的洛川,他還不至於因此忘了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事。
劉伶從自己身上摸出一直貼身藏著的虎符,和李寒寧讓他帶給陸長風的書信:
「回陸將軍的話,的確是我師父讓我來找你的,長安出了些麻煩,她現在已經離開南疆去了長安,這是我師父的三軍兵符,她讓我將書信和兵符交給將軍,說將軍打開這封信就能明白一切了。」
陸長風沒有接他手裡的兵符,反而是先接過了李寒寧的信,陸長風看到信便知道這的確是她的字跡,他們幾個將軍之中,李寒寧因為字寫得最不好的原因反而是最好辨認的。
李寒寧這封信大抵寫得也簡單,長安疫病,洛陽帶兵不但封了長安城,還封鎖了疫病的消息,眼下蕭策被困在長安城裡,身邊沒有可用的人,她不得不回長安,但南疆那邊的兵馬正在和燕雲十洲對峙,也不能無將。
能讓她這個時候回長安就說明那裡的疫病情況已經很嚴重了,可他遠在洛川竟不知道長安那邊的局勢,消息自然是有心之人封鎖的。
罷了。
蕭策對他先有救命之恩,後又委以重任,他原本也是以為長安城那邊的局勢穩定,不再需要他們這樣的將軍才離開的,如今蕭策和李寒寧需要,他自然是要回去的,不過那時李凱也告訴了李寒寧他在洛川,怕的就是有像今日的情況出現,可偏偏還是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陸長風終於肯接下劉伶手裡的兵符:「事不宜遲,我即刻前往南疆,至於你——你本就是從南疆疾馳而來,一路舟車勞頓,在此地休息幾日再回去罷。」
陸長風這邊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劉伶便打斷了他道:
「多謝將軍好意,但我願隨你一同返回南疆。」
陸長風剩下勸他休息幾日的話便再也沒有說出口了,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心裡想的是李寒寧當真收了一個好徒弟,讓他都著實有些羨慕。
*
長安這邊天漸漸亮了起來,但這座往日繁華的城池,即便是白天亮了起來,也仍舊一片荒涼死寂,家家戶戶幾乎都是閉門不出的,街道上也沒有幾個人,大都是因為生了疫病身上越來越沒有力氣,又或者為數不多還沒有得上疫病的人也怕旁人傳染給他,所以根本就不敢出門。
李寒寧昨夜沒有回自己的房間,眼下蕭策身體虛弱,夜裡常不自覺地咳嗽,她守在蕭策的房間原本也是想著如果他口渴了,可以給他倒杯水,如果遇上了和孟良一樣的情況,至少有她在,蕭策這邊不會出事。
天亮的時候是床榻上的蕭策先一步醒了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睛抬眸便看到了趴在床邊還在睡著的李寒寧,她壓著一角被角,眼底多少有些發青,蕭策想伸手幫她理一理額前的碎發,但又知道她昨晚睡得很晚,怕這麼細小的舉動吵醒了她。
這一路趕到長安,想必路上也沒有好好休息過罷,眼下看著李寒寧好不容易睡著了。他實在有些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吵醒她,連自己咳嗽的聲音都忍不住壓低了。
但李寒寧即便很疲憊的時候也睡得很輕,還是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看到蕭策已經醒了,便扶著他坐起來,今天白天看蕭策的臉色要比昨天好了許多,但脖頸之間的紅疹似乎更嚴重了。
李寒寧只是給他端了一盞熱茶,一邊看著他喝下,一邊心裡想著要是孟良這個時候還在就好了。
李寒寧想起來那株被她收起來的防風,倘若那的藥材真的有用的話,其實不管有沒有用,都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總歸是要嘗試一下的。
李寒寧自然知道這疫病的厲害,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她離蕭策這麼近,應該也得了疫病,只是疫病還沒有到發作的時候,所以還沒有紅疹咳嗽一類的症狀。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以身試藥,喝了確實沒有問題的話自然最好,就證明這個藥是有用的就算是有一些副作用,也總比讓現在身體虛弱的蕭策先喝了得好。
李寒寧這邊心裡還在想著別的事,一邊接過了蕭策手裡空的茶杯。
「對了殿下,還沒有來得及問,這場疫病為何會突然來到長安?」
明明這期間時隔兩年,大家都以為這場疫病已經過去了,因為那時得這場疫病的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按照常理來說,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得病。
蕭策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已經過了十幾日,他卻仍舊曆歷在目:「大約十幾日前,長安城裡的人陸續生病,有人的奏摺送到我這裡,說是長安城裡的醫館都人滿為患,大家的症狀都一樣,有可能是疫病。」
起初誰都不會往兩年前的那場疫病上想,直到他們發現的時候,那場疫病已經蔓延到了城裡的每個角落,那個時候再要隔離,最初得病的人已經來不及了。
但是那個時候蕭策也清楚,長安城之外並沒有人的這場疫病,為了不讓這場疫病流出去,他只好下令封城,最初封城的決議正是蕭策下的。
李寒寧怕他心裡覺得內疚忙伸手握住蕭策的手:
「其實那個時候殿下做得很對。」
否則如今不只是長安,整個中原地區怕是也不能倖免於難。
就像兩年前的那個疫病本來也只是一個村子,短短几日便蔓延開來。
「再後來醫館裡面的藥根本治不了不了疫病,大多數的人在得病兩周左右就會死。」
也就是說,如果現在還沒有找到治療它的方法,那再過一段時間,長安城裡只會遍地都是屍體,可是要在這短短一段時間內找到治療疫病的方法,確實是難如登天。
之前大梁所有的醫術精湛的醫官都被派去研究疫病,兩年前皆無功而返,如今孟良都不在了,洛陽那邊的人只會落井下石,其他地方來往長安都需要幾日,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長安這裡的情況,比起兩年前,如今更不會有醫師來。
這就是蕭策為什麼沒有打算告訴她的原因,其實李寒寧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找不到解決疫病的方法,她也願意留在長安陪蕭策一起等死。
蕭策認真看著她道:「你真的不該回來,在南疆的話至少還能活著。」
就算他不在了。
李寒寧卻搖了搖頭,也對著面前的人說出了自己內心以來一直想要說的話,也許在別人看來她這次是意氣用事,但這背後也有別的道理,她縱然再喜歡蕭策,也不會因為單是喜歡就回到如今的長安來。
李寒寧道:「我這次去南疆,在路上見到了燕王衛行和他麾下的大將軍梁舟,那一刻我就知道——」
就像見到了從前的蕭策和陸長風。
「若有一日殿下不在了,就算我們大周取了燕雲十州,就能守得住那些城池嗎?衛行那樣的人根本就不會臣服於其他蕭氏,就算我們攻下了中原,殿下若是不在了,洛陽城裡的其他人也守不住這麼多城池,中原地區早晚還要像那時的大梁一樣分崩離析。」
眼下蕭策就是最合適的人,他必須活著,眼下剛剛穩定的局勢才不會分崩離析,他要是真的死在了長安,戰亂又會重新而至,那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和犧牲,打的那些仗就幾乎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