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疫病(下)

2024-09-09 01:45:21 作者: 遠望呀

  「不知道小將軍還記不記得,兩年前長安城外曾經發生過一場大的疫病?」

  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場疫病死了不少人,就連他的妹妹也是死於疫病,不過這兩年已經沒有那種病了。

  難道說——

  劉伶看上去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你該不會是說就是那場疫病吧?」

  跪在地上的人不敢抬頭,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自然也不敢欺瞞面前這位小將軍:

  「正是這場疫病,起初也沒人相信那場疫病又回來了,直到長安城裡,不少人都得了那個病,大家身上都起了紅疹,接著便是高燒不退。」

  跟兩年前的症狀是一模一樣的,時隔兩年那場疫病又捲土重來了。

  劉伶聽到這裡這才明白為什麼長安會被封城。

  可是怎麼會這般此前毫無徵兆,因為他們離開長安之前,也就是一個月之前,大家還都好好的,疫病怎麼會在他們之後突然到來?

  這場疫病比其他疾病更要命的地方是根本就無藥可醫,雖然一個月以前李寒寧就讓孟良回長安了,但是一兩個大夫根本就無濟於事,那場疫病至今找不到有用的藥材,兩年前之所以疫病,突然歇止,也是因為大梁朝廷下令殺了所有患病的人。

  

  所有人不管是誰得了那個病就得死,大梁皇帝兩年之前,為了不讓疫情蔓延到長安城裡,甚至親自燒死了自己的皇子。

  地上跪著的人,忽然顫顫巍巍地開口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給小將軍了,還請小將軍信守承諾。」

  眼看著面前的士兵跪在地上,一副唯唯諾諾,不敢抬頭求著自己的樣子,劉伶到底還是心軟了,他緩緩開口最後問道:

  「我最後再問你一件事,你如實回答,我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到。」

  劉伶低頭看著問道:「你剛才說有人威脅你的家人,說的可是那位姓薛的將軍?」

  他們將蕭策所有的精銳都帶到南邊來了,長安附近並沒有守軍,現在就連蕭策都被困在了長安城裡,能開口威脅他的自然不是蕭策的人。

  也許是因為劉伶問得太過直白,面前的人跪在地上,恨不得將自己的臉埋在腳底下的土地里,他根本就不敢作答,不過看他這個害怕的樣子,劉伶心裡幾乎已經能確認答案了。

  原來如此。

  劉伶轉過身去將拔出來的配件,又放回到了劍鞘里,對著後背的人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了,你走吧。」

  「多謝小將軍。」

  桓信終於鬆了一口氣,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才如釋重負,差點兒當場摔了一跤。

  劉伶在他離開之後也出了帳篷,原本正大步流星的前往李寒寧那裡,想著這件事情必須讓他師父知道,該怎麼辦也該由他師父來定奪,可是等到了帳篷門口的時候,卻聽見了裡面傳來的說話聲。

  那是他師父正在和沈秋池說戰船的事情,他和他師父一向關係很好,這幾日更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師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總是在晚上看軍情和軍報,她這麼辛苦就是為了南邊的這場戰事,如果這場能打贏,往後中原就都姓蕭了,這也是他師父第一次成為三軍主帥,自然對她而言非常重要。

  劉伶心裡自然清楚,明王殿下就算是自己被關在長安城裡,也是不希望他師父知道這件事,讓他師父有後顧之憂的,要不然也不會讓那些人傳假的消息給李寒寧報平安。

  他師父要是知道了會怎麼做呢?

  劉伶幾乎可以猜到,不管她回不回長安,南邊這邊的戰事都會受到影響,

  可是如果他不告訴他的師父呢?

  將來如果明王殿下真有個萬一的話,李寒寧要是知道他提前知道了,卻沒有告訴她,只怕也會對他這個徒弟失望的吧。

  於是他站在這個帳篷面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巡邏的視頻倒是注意到了這一幕,看上去有些不解地問道:

  「怎麼了劉伶,李將軍就在帳篷裡面,你怎麼不進去站在這裡做什麼?」

  劉伶這才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已經站在這裡很久了:

  「我師父在忙,我就不進去了。」

  劉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營帳,思慮再三還是選擇退了兩步,然後離開了帳篷門口。

  劉伶思來想去,在自己的帳篷裡面來回踱步,還是忍不住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他選擇去見了軍師。

  劉伶這邊掀開營帳進去見寧玉的時候,寧玉他們自然知道劉伶和李寒寧之間的關係,對於劉伶自然平常也多關心了幾分。

  今日寧玉看劉伶這邊專程來找他,就先放下了手裡的事,隨口問道:

  「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是李將軍那邊有事找我嗎?」

  劉伶看著他搖了搖頭,然後開門見山地道:「是我自己有事,我遇到了一些難題想要請教軍師。」

  寧玉這邊聽完這句話倒是笑了一笑,如今這么小的孩子都能遇到難題了嗎?不過既然不是李寒寧找他,寧玉心裡自然又下意識地輕鬆了幾分。

  寧玉於是寬慰他道:「你且與我說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難題。」

  他的見識總是要比一個小孩子多一些的,所以也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不過他也會盡力的。

  劉伶想了一想,還是斟酌似的開口道:

  「我剛得知了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我的一位朋友,這位朋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原本不想欺瞞她,可是這件事情告訴她於義理不合,說了又於情理不合。」

  寧玉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不過他還是想了一下問道:「撇開這件事情到底合不合情理和義理,你想告訴他嗎?」

  「想。」

  劉伶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有了答案。

  師父待他恩重如山,這一路過來李寒寧不僅教會了他武功和兵法,還對他非常關心,劉玲常常在想,如果自己還有一個姐姐的話,也應該像是李寒寧這個樣子,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對李寒寧有任何隱瞞。

  他只是的確顧忌,李寒寧要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對於她來說更好一些?

  寧玉如是道:「既然你的答案答得這麼快,說明這也是你心裏面想的,既然是這麼想的又何妨這麼做呢?他既然是你很看重的人,那你說的情理和義理應該由他來定,而不是你,所以你大可不用擔心那麼多。」

  劉伶當即跪了下來鄭重地一揖道:

  「我明白了,多謝軍師。」

  這麼簡單的道理,竟是他從來沒有想通,李寒寧要怎麼做是她的事,但他說不說卻是自己的事。

  寧玉眼看著面前跪在地上的人又起來轉身離開了營帳,看著這小孩的背影,寧玉倒是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這麼突然鄭重其事,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他自己仔細想了想,剛才說的話應該也沒有說錯,但願他是幫了這個小孩兒。

  劉伶回到營帳的時候,沈秋池剛剛離開。

  李寒寧看了他一眼,說起來已經有整整一個下午沒有見這小子的人影了,也不知道他到底都去了,正要開口問上幾句,下午要學的內容複習得怎麼樣了,卻見劉伶卸下了佩劍,跪在了地上。

  他這是——

  李寒寧看著他,聽得他緩緩地道:

  「師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剛才仔細地問了桓信,就是早上來這裡和師父說話的那個長安信使,他有事情瞞著師父。」

  劉伶抬頭迎上了李寒寧的目光:「師父,長安那邊出事了,許多長安城裡的百姓都得了疫病,明王殿下也被困在長安城裡,情況不容樂觀。」

  她的徒弟從來都不會拿這些事情開玩笑。

  李寒寧心裡有些惶惶不安,聽到疫病的兩個字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你方才說什麼?」

  「師父,桓信給您代明王殿下報的平安是假的,長安城如今形勢不容樂觀,依我所見,很有可能是有人專門為了穩定這裡的軍心所為。」

  他後來仔細想了一想,這件事有可能是明王授意,也同樣有可能是那些人所為,為的就是不讓他們知道明王現在的處境,只怕他們想要的就是蕭策有個萬一。

  李寒寧怔了一下,早上見到那個使的時候,她的確沒有多想,這次的確是她疏忽了。

  難怪之前那麼多次都是書信,只有這次是口信。

  如果長安城真的發生那樣的疫病,洛陽那邊又是蕭晟在處理政務,以他的手段必定派兵圍住長安城進行封城,其他地方並沒有聽說過疫病的事,只要疫病不從長安城裡傳出去,就影響不了洛陽那邊。

  可是蕭策現在應該還在長安城裡,蕭晟之前在淮安城外的時候,就已經想對他的弟弟趕緊殺絕了,眼下這麼好的機會自然不會白白放過。

  他們這次從長安過來,不僅帶走了附近百姓的一部分存糧,也帶的都是他的精銳,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又是糧食不夠吃,又是臨時封城,時間一久,長安百姓的情緒根本無法安撫,他身邊又沒有根本沒有人保護。

  算起這其中的種種來,蕭策如今在長安的處境,自然要比他們在南邊的處境危險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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