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端結案
2024-09-09 01:42:30
作者: 遠望呀
房間內陰冷潮濕,也許是因為許久不見陽光的原因,看上去多少有些森森的濕氣,房間裡的布置裝潢倒是簡單,中間陳列著一張紅木棺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李寒寧隨著蕭策走得近了才看清楚棺材裡的屍體,張頜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屍體,跟著檢查了起來。
蕭策站在一旁看著他問道:「張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張頜翻開了祈安大師的上衣,屍體已經在這般潮濕的房間裡放置了一段時間,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屍斑,他將手裡的銀針試了上去,再拔出銀針的時候已經成了黑色,他將銀針遞了過來, 眼底的意思意味分明,蕭策也明白了張郃是什麼意思。
死於下毒,必是親近之人,只是為何難為這樣一個和尚。
這邊他們正在房間裡面仔細觀察屍體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一聲低喝:
「快!馬上把這裡給我圍起來!」
院門外忽然傳來的悉悉索索的腳步聲,聽著腳步聲人數應該還不少,他們來之前並沒有差人跟過,這麼說來這些人來者不善。
李寒寧一時之間忘了這裡到底是洛陽,下意識的擋在蕭策面前,蕭策側目看了她一眼,想告訴李寒寧不必緊張:
「無妨,這裡畢竟是洛陽。」
他到底是洛陽王的兒子,在洛陽這個地方就算對方來者不善,其實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走進門來的將軍是太子蕭晟麾下的陸淮,蕭策與他打過幾次照面,自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
「陸將軍。」
當著眾人的面陸淮自然也不敢造次只是恭恭敬敬的遙遙一揖,與他們打了一聲招呼:
「見過二公子,見過大理寺卿大人。」
這個人來的倒是及時。
一旁站著的張頜正要開口,卻看到面前的陸淮對著蕭策先一步開口道:
「我都知道張大人和二公子今日為何來此,只是陛下突然下令,此案結案不得再查,大師生前貴為洛陽國師,再有不過幾日便該是頭七,佛門忌諱,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二公子既然是即將要出征的人,為了二公子著想,還請借一步說話。」
蕭策自然心如明鏡,明明前幾日早朝的時候,他父親還對這個和尚的死耿耿於懷,不過數日態度便翻了過來,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他們明明才剛知道這和尚是死於下毒。
眼看著自己一直以來負責的案子,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卻又因為種種原因不得再查,張頜自然是這裡第一個不滿的,當即心有怒意地懟了回去:
「陛下為何突然下令不再查此案?」
站在他們對面不遠處的陸淮看了一眼便應道:「在古寺內有人找到了國師生前的遺書,這是國師自己的要求,他既是國師也是陛下的好友,他自己生前的願望,陛下自然尊重,於是便下令我等前來知會大人,只是沒有想到二公子也在大人身邊,大人和二公子若是不相信,我這裡雖無聖旨卻有御前的手書,這樣的事情我一個小小的將軍也不必賭上三族的身家性命來撒謊。」
若是有這樣的遺書早就找著了,偏偏遺書出來的正是時候。
有的時候事情太過巧合就不是巧合。
蕭策目光一沉,當即應道:「我知道了。」
張頜在旁一怔,既然二公子都不打算繼續再查下去了,他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張郃當即嘆了一口氣道:「罷了。」
這件事情牽扯到甚廣再查下去,可是眼看著真相近在咫尺,只要順藤摸瓜排查下去,不過他在大理寺這麼多年早就明白,有的東西比案子複雜,既然一說是真的又是陛下下的令,他又何來不遵從。
幾個人沉默下來,還是陸淮先看著蕭策開口道:「這裡陰冷潮濕,二公子身份尊貴,又何必在此久留?」
蕭策冷哼了一聲,緩步從他身邊走過,李寒寧就跟在他身後,蕭策走到他身邊時沉聲說道:
「說的也是,這便走了,剩下的就交給陸將軍了。」
陸淮恭敬地一揖道:「二公子放心,這裡的一切原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我等恭送二公子。」
他身後的那些侍衛隨著他齊齊地都跟著一揖。
李寒寧走的近是打量了一眼陸淮,他方才一揖的時候比之前說話的時候氣息重了幾分,而且作揖之後再抬肩時左肩慢了半拍。
李寒寧停在陸淮面前看著他,陸淮原本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卻不想李寒寧有些反常,他們之間應該並不認識才對,雖然他之前就聽過這個名字,但今日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陸淮有些不解地看著面前的李寒寧,不知她為何這麼看著自己,於是試探著道:「李將軍這是何意?」
蕭策都已經離開了,她分明是蕭策底下的人,留下來在這裡毫無意義。
李寒寧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他的左肩跟又對著面前的人提醒道:
「你左肩有傷,接下來是洛陽的梅雨時節,如果不及時敷藥將來難免會落下病根,我認識一家醫館,裡面的大夫醫術不錯,你應該也知道是城東南角的那家。」
說罷便跟上了蕭策的腳步離開了這裡。
一旁一直聽著這一切的侍衛看著這幾個人的背影走遠才立即跟上:
「大人,她這是什麼意思?」
陸淮若有所思,他們應該知道太子做的那一切,洛陽城裡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具體做了什麼,蕭策和李寒寧應當不知道。
剛才李寒寧刻意提到他左肩膀上的傷,說起來他這幾日身上事情繁忙,到底卻沒有仔細看過大夫,人一忙完事情身上的病痛就顯得愈發明,陸淮活動了一下左肩膀,果然隱隱有些疼。
「沒什麼,她也發現不了什麼,她是武功很高,對習武之人氣息太了解了。」
李寒寧是蕭策的人,而他是太子的人,剛才她離開的時候特意提起他左肩膀上的傷,想來也是在提醒他。
他們本來就是各司其職沒有交際,她這樣的提醒對於陸淮而言又何足為懼,只是陸淮心裡卻清楚,如今的明王身邊比起前些年來多了很多能人異士的追隨,他的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本事也越來越大,早晚是太子這邊的敵人。
*
這邊兩個人從國寺出來,李寒寧跟在離蕭策不遠的地方,雖然蕭策還是之前的那個蕭策,不過李寒寧這次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他有些不對。
按照常理來說,事情已經結案,接下來不管是哪個和尚接替他的位置都不大,可能與朝廷牽扯到一起,只要不關他們的事情,出征順利本來就是他們原來的目的,現在出征也能照常洛陽封城已解,蕭策為何看起來並不開心。
李寒寧沒有打擾他,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後,兩個人走過了兩條空曠的街道。
如今他們忙碌了一夜一整夜,已經過去街上的天蒙蒙亮,已經有早一些的小攤小販出來收拾自己的桌椅。
只是這麼走,一路下去也不是辦法。
李寒寧忽然站在一個小販的攤子前:「反正也到了清晨了,公子不如吃些早飯再走。」
省得他們回去再打擾剛睡醒的府門裡的人。
蕭策聞聲回頭看了一眼道:「也好。」
小販準備得有些倉促,簡單地用抹布擦了一下桌子:「剛出攤,有些怠慢二位了,這樣吧,待會兒結帳的時候兩位少給兩錢銀子就好了。」
李寒寧和蕭策不動聲色地對望了一眼,小販人倒是實誠真誠。
李寒寧應道:「不用了。」
他們起早貪黑的也不容易,何況他們身上不缺這些銀兩。
「兩位客官心地善良,將來會好人有好報的,這是兩位的熱粥。」
粥雖然清淡了一些,不過小菜倒是新鮮,加上洛陽清晨似乎總有些潮濕的霧氣,粥是熱的可以驅寒,沿著街道的人越來越多,煙火氣也越來越重,好像整條街道睡了一晚,陸陸續續地醒了過來。
李寒寧沒有動碗筷,只是看著一旁的人道:「公子今日走出國寺之後就似乎一直不大開心。」
蕭策原本捧著碗的手一怔:「我還以為我藏得很好。」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寒寧,倒是覺得他的有些難以對外人道的事情,在李寒寧的面前總是能輕易地說出來。
「只是有些失落罷了,從小到大,父皇總是將最好的東西給大哥,我小時候長安的聖旨是讓大哥去上清書院做人質,可父皇捨不得長子,於是去的人變成了我,從那時開始我與洛陽里的家人便總是聚少離多,這些年來不管大哥做錯了什麼,父皇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在軍營里的那些事,我不相信父皇會一概不知,但我沒死,所以父皇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之後很多天我都在想,如果那時我真的在淮安出事了,父皇大約只會因為我是他的血脈而難過一陣子,等那一陣子過後,洛陽又是洛陽,大哥還是太子。」
李寒寧心裡明白,這是他們的家事,她本來就是一個外人,不了解他們的事情也就不好評頭論足,但是她了解蕭策,從對淮安用兵的時候,洛陽這邊臨陣換帥幾乎要逼死蕭策的時候便明白,洛陽王在蕭晟和蕭策之間,更側重自己的長子,人心原本都是肉長得,骨肉之間有所親疏,也是人之常情,可洛陽王這些年來也的確是有失偏頗,大抵是今日的事情,讓蕭策又明白只要洛陽這邊的事情每每快要查到蕭晟頭頂上時,洛陽王都不會再追究,難怪他在國寺的時候見到陸淮,從國寺出來之後臉色會那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