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金魚草

  【兩種錢：乾淨和骯髒。】

  紙總是包不住火的，大家慢慢地發現她不對勁，在校園內，消息傳得快，沒多久，她就被孤立了。就算如此，她也不在乎，至少大家沒實證，可偏偏發生了韓校董那件事。雖然證據被她拿到銷毀了，但校董事會和校一些領導看過了，她的名聲已經徹底無法挽回了。

  可是比起名聲，賺錢還債於她而言更重要。她接受同學的不理睬，也接受男朋友和好友，還有舍友們的離開，接受大家對她的嫌棄，只要不影響她學習和賺錢就行。

  差不多到大二結束，她就幫家裡把所有債務都還完了。她家人自然高興，可也不止一次提出過疑惑，她都是以做兼職給敷衍過去。她叔叔嬸嬸擔心她學壞，話里話外交代她要學好，她明白，欣然答應著。

  到了大三這一年，還完債一身輕鬆的蔣丹丹做好了身體更壞的準備。幸運的是，她遇到了艾尚旎，再次感受到了來自同學的溫暖。

  當蔣丹丹講完一切，艾尚旎如鯁在喉，難受極了，心隱隱在作痛。她患有眼疾，樂觀的人生態度不僅讓她坦然面對，還讓她會安慰人。可對蔣丹丹，她卻一句話也安慰不了。

  於艾尚旎這樣的美好出身，蔣丹丹的人生實在太悲慘了。

  兩人同樣患病算是同病相憐，可艾尚旎的眼疾再壞，這麼多年過去，從沒有壞消息，就像每次複查時，醫生所說，她的眼疾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而蔣丹丹的心臟病卻是一直只有壞消息，要說以前手術成功算是好消息，那麼這幾年真的就完全沒好消息了。

  本就吃得極緩慢的她已經徹底停筷了，憂傷地看著蔣丹丹。

  

  早已知道一切的李蘊見艾尚旎可能被嚇到了，用眼示意蔣丹丹，讓她和艾尚旎說兩句。

  「旎旎~」

  也許是盯看得過於集中，艾尚旎眼眶泛出了淚花，李蘊抽了張紙巾給她。

  蔣丹丹笑笑，「哎呀，我說那些可不是讓你掉眼淚的，把眼淚擦掉，喝點酸梅汁。」伸手將艾尚旎還沒動過的酸梅汁推了推。

  艾尚旎趕緊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端起酸梅汁喝了兩口，露出一個有點破涕而笑感覺的笑容。

  「我...」艾尚旎定了下心緒，「我就是覺得你太苦了。」

  「這個我不否認，是挺苦的，不過以你的出身背景，沒有嫌棄我，反而覺得我苦，說明我沒看錯人。」

  蔣丹丹端起酸梅汁，說：「以這個代酒，我敬你們。」三人輕輕碰了杯之後，都喝了口酸梅汁。

  「這次是病情嚴重才瘦這麼多的吧？」艾尚旎還是覺得她瘦得不太正常。

  「是，剛在樓下不方便說，我就找了個理由，你不要介意。」

  艾尚旎倒希望她說的幹活才瘦掉是真的，「不介意，我就是擔心你。」

  「謝謝你，旎旎。」

  「我和你說過我家有開一家醫院，二哥就在裡面當醫生，心臟科的。上次去參加我三哥的婚禮，讓你檢查，你拒絕了，這次聽我的，和我回海柯島檢查一次吧？」

  蔣丹丹很感激她這麼關心自己，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旎旎，不用了，真的不用，我今晚約你們就是和你們說我這次回校到黎城醫院檢查的結果，打算交代你們一些事。我信任的朋友少，除了你們，本來應該叫常老師的，考慮到他有女朋友，就不打擾了，等改天請他吃飯再聊一聊。」

  「為什麼聽你這麼說像是不好的結果？」艾尚旎擔憂地問道。

  蔣丹丹輕輕嘆氣一聲，「不好的結果才對，這麼多年了，我的心臟病從沒有給我帶來過好消息，我已經習慣了。」

  「丹丹，你別這樣，我害怕。」艾尚旎的眼睛大，這會因為擔心睜得更大，晶亮得像是溢滿了淚光。

  「不要害怕，你來之前，我已經和蘊姐說了，蘊姐可是難過了好久。」蔣丹丹說著親昵地看著李蘊，雖然李蘊接受了現實，但此時心情也很低落。

  艾尚旎看向李蘊，「蘊姐，很不好嗎？」只見李蘊也嘆了一口氣，滿眼的憂傷。

  蔣丹丹給她們碗裡各夾了一塊大排骨，然後放下筷子，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算是壓下自己的心。

  「旎旎，前些天，我檢查的結果非常不樂觀，可以說醫生下了最後通牒，我可能活不過下半年了。」

  活不過下半年？怎麼可能？她還這麼年輕。

  艾尚旎一下子就一臉難過地看著蔣丹丹那瘦得快脫相的臉龐，眼淚也不算近的艾尚旎還是沒繃住，眼淚倏然流了下來，帶著哭腔問：「怎麼就惡化到這個地步呢？」

  蔣丹丹把艾尚旎摟進懷裡，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撫小孩似的，「別哭，你再哭，我可就跟著哭了。我早已經哭過，不想再哭了，你別惹我哭了哈，蘊姐看著呢，不哭。」

  李蘊伸手在艾尚旎肩頭上按了按，「別難過了，旎旎，醫生也說了，並不是一點奇蹟都沒有，器官病變慢一點的話，也能撐過一兩年。」

  蔣丹丹鬆開艾尚旎，抽了紙巾給她擦掉眼淚，笑看了眼李蘊，「蘊姐，醫生安慰我也就算了，你也說這些安慰我呀。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也想撐過一兩年，太難了。」說完，側過頭仰天長嘆。

  無奈又淒涼。

  「丹丹，別放棄，說不定真的有奇蹟。」艾尚旎也安慰著她。

  蔣丹丹露出一個燦笑讓她們放心，「都不用安慰我了，我沒你們想像的那麼脆弱。高三那次做手術，醫生有給我提過醒，我當時可害怕了，但又不想讓家人擔心，我找到了我的好友。」

  說到這，蔣丹丹特意看了一眼艾尚旎，些許悵惘。

  她接著說：「就是虞雪兒，從小學到高中，我們是同學也是好朋友。那些年裡，我心臟病犯，她基本都在我身邊陪我支持著我。

  由於當時那個醫生的提醒，所以我才猶豫著要不要上大學的呀。你們看到了，我不僅來景大了，而且這三年裡，我把家裡的債務還清了。所以，你們別擔心我，我是很早就有做好心理準備的。

  前幾天，聽到醫生所說的，我是有點接受不了，可又能如何，消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有積極面對，讓自己最後的時光過得好一些吧。」

  「我還是希望你休學，專心養病。」李蘊說道。

  艾尚旎：「是啊，丹丹，蘊姐說得沒錯，先休學把病養好再繼續上學也不遲啊。」

  蔣丹丹微微搖著頭，說：「休學了又如何，順其自然吧，當然，你們放心，該吃藥，複查，該做的我都會按時去做的，其它的就聽天由命吧。」

  「丹丹的病情，家裡人知道嗎？」艾尚旎問道。

  「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們，我想晚些時日再和他們說。有些事，我想先和你們說說。你們別停下筷子，繼續吃，邊吃邊聽我說就行。」

  艾尚旎和李蘊這才又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起來。

  「這些年，我賺的錢分為兩種，一種是靠我自己的能力兼職打工、實習賺來的，乾淨的錢，一種是靠我的外貌和身體賺來的，骯髒的錢。」

  「丹丹~」艾尚旎和李蘊都同時心疼地叫了她一聲。

  蔣丹丹淡淡扯過一個笑容，「沒事，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就算我自己不這麼認為，大家也是這麼想的，無所謂了。兩種錢我是分開存在不同銀行卡的，其實就是自我安慰罷了。

  骯髒錢呢，我基本拿去還債和用於我的學費，還有在學校日常的開銷，還剩一些。至於那些乾淨的錢，我一直沒動，想著留給家人乾淨錢。

  最重要的是，我還有一套房子，在黎城它也就是很普通的套房而已，一百多萬。是我大二到百源房地產公司實習，幫公司發現承建工程合同漏洞，公司老總送我的，這個蘊姐知道。」

  李蘊看向艾尚旎，說：「沒錯，還是我介紹她進去那公司法務部實習的。沒想到有三人坐鎮的法務部竟然沒發現合同有問題，卻被她一個大二實習生給發現了。漏洞非常嚴重，一旦沒發現，損失會很大。於是，百源老總就獎勵她一套房，那房本就是他們公司開發的，送一套對於他來說是很簡單的事。」

  蔣丹丹繼續：「是呀，不過，這裡面也不排除是百源老總對我的喜歡，但旎旎，你相信我，我和他沒有任何苟且的事，我們清清白白，那位老總也是個潔身自好的人。送我套房時，我拒收，於是，為了讓我收得心安理得，他當著整個法務部的面說了獎勵套房給我的理由。後來，我才收下的。」

  艾尚旎知道這個時候的蔣丹丹特別需要信任她的人，而且從她和李蘊兩人的話來看，艾尚旎是相信她的。

  艾尚旎伸手搭了下蔣丹丹的手臂，「我相信你，丹丹，肯定是你為百源公司做出的貢獻很大，那老總給才獎勵你的。」

  蔣丹丹十分欣慰艾尚旎能這麼說：「謝謝你，旎旎。那套房，我不會留，我現在已經開始轉賣，只要有合適的買家，我就賣，將它變現給我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