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生死局(五)
2024-09-05 10:11:04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陸朝顏見她緊握住劍殺氣騰騰的模樣,嘴角的笑更大了幾分,連同眼睛裡的鋒芒,鋒利如一把殺人刀:
「你和妖族不過蜉蝣,師父和天道宗卻是參天大樹,其中關鍵,你如何能懂?罷了罷了,你本就是我天道宗弟子,如今就讓師姐代行宗主之責,廢了你的修為,斷了你的經脈,折了你的四肢,挖了你的妖丹,將你帶回天道宗再問那妖祖之事。」
腳步聲輕緩響起,陸朝顏一雙繡鞋已是站到了眼前,劍尖抬起,慢慢划過桑伶的臉頰,然後抵在了她的手臂之上,用力刺了下去。
尖銳的刺痛感在不斷加深,陸朝顏的聲音猶如鬼魅般響起:
「四肢百骸,放心,我們的時間還很長。爛泥就該有爛泥的樣子,何必攪風攪雨,糟污一片呢。」
桑伶手指艱難曲動一下,轉瞬就被那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壓力壓得再難動彈,而此時那手臂上的刺痛感已是到達了頂峰。她的視線始終看著對著自己殘忍施暴的陸朝顏,卻又像是穿透她在看著別的什麼,淡漠而冰涼。
驀然回首,她也慢慢猜到,當初陸朝顏外表光風霽月其實心性不定自私惡毒,自己被她暗害多年,後來萬人嫌的地位很多時候也是她有意為之。在她的眼裡,自己只有卑賤進了塵埃里,活成爛泥才可以。
呵,可她不願意!
體內溯洄之鏡鏡面一晃,無數鏡能抽取灌進四肢,原本被利劍戳刺出來還在噗噗流血的傷口立即結痂,轉眼恢復,完好如初。更多的鏡能被抽出,瘋狂運轉在體內,對抗那近乎天壓的力道。周身力道緩慢減小,她的手指能曲動幾下,然後立即停了下來。
一切傷勢恢復都被濃重的血痂蓋住,根本無人察覺。
陸朝顏見她始終沉默著,嘴角的笑更大了幾分,連同眼睛裡的鴆酒波光,也在緩慢淌出,滲出了毒液:
「林伶,你是妖祖吧。如今都快要死了,也好仔細說說,讓我能向師父求情,留下你的性命,留下妖族全族。」
與沈家村又一次的場景重現,又一次一模一樣地問題,桑伶忽然笑了:
「陸朝顏,你怎麼總愛問問題呢?還真是該給你買本十萬個為什麼才是。」
陸朝顏聽不懂現代詞語,可下意識已是猜到了對方是在暗諷自己,眼神一冷,法陣威壓加強三分,周身頓時一沉。
法陣中,桑伶哇地一口吐出血沫子,已是踉蹌半跪在了地上。
陸朝顏見她單手用劍撐著,寧死不辱的模樣,覺得有些刺眼。
「一個妖族,不需要這挺直的背,也不需要這麼硬的骨頭。」
又是靈壓加強,桑伶已是被那天壓的力道死扣在地上,劍柄無力從手中滑落,撲通一聲,和著她落地的聲音,也砸在了地上。
烏髮散亂,落了一地。
旁邊,小小撐起來的防禦陣法卻是靈氣不亂,嚴絲合縫地將蘇落保護起來,沒受半點驚擾。
陸朝顏的目光從桑伶的身上,劃向了那處位置,準備說什麼。
忽然,傲薇真人上前幾步,擋在她視線前,指向了桑伶的位置。
「朝顏,時間不早,是要留活口,還是直接殺了?我藉故離開,回澤州的時間就要到了,若是寒舟問起,我怕是不好為你遮掩啊。」
一派情真意切,身子卻是牢牢擋住,將危險皮球似的踢向了桑伶位置。
不遠處,桑伶的眼睫一動,將傲薇真人的動作全收進了眼中,心裡划過一絲懷疑,鏡能調用更是不遺餘力。
而陸朝顏那邊卻很快有了新的動作。
月下,沙丘林立,暗影無數,像是怪獸蟄伏,有一種叫人透不過氣的感覺。
天羅地網的法陣死死蓋在頭頂之處,將桑伶壓得進氣多出氣少,已是徹底喪失了反抗能力。
陸朝顏的笑容更是得意,一步步走上前去,劍尖直指,對上了地上的人。
桑伶一雙眼睛冷冷看向她,化作利劍:
「妖族之事,你當真要聽?」
「說。」
陸朝顏紅唇輕啟,凌冽不讓。
桑伶抬目看著她那居高臨下的姿態,忽然覺得好笑,然後就笑出了聲,聲聲清脆,接連不斷。
陸朝顏的臉色徹底難看了幾分:
「林伶,你莫不是瘋了,若你還不清醒,我周圍弟子無數,倒是可以抓些妖族來,當你的面一個個地掏出妖丹,讓你的腦子好好清醒清醒。」
陸朝顏已是肯定了桑伶就是妖祖的身份,若不是,這妖族也是她同類,此舉定是個拿捏的好法子。
桑伶看也不看她,遙遙對上不遠處傲薇真人的臉,笑容更大:
「我自然是妖族,也是妖祖。我身負妖祖血脈,帶領妖族崛起,這也是我的使命。所以,妖族有我在,你不能殺。」
陸朝顏手中靈劍一橫,劍尖撲哧一聲劃開了一道血口,桑伶只感覺手腕劇痛不止,陸朝顏竟是一劍劃開了她的經脈!
她的身體被痛意折磨得幾乎是在顫抖。
陸朝顏垂目看著,眼神之中跳動的卻是暢快。
「林伶,你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螻蟻,我天道宗的棄徒,禁忌之地的人柱,你僥倖得了些別人不要的東西,有什麼洋洋得意的。」
她走近了幾步,垂目看著地上的人,背對天光,一張臉徹底隱在陰影中,陰鷙似鬼:
「妖就是妖,不過披毛帶角,濕生卵化之輩而已,最是低下。哪裡比得過我們人類。這世間的規矩就是人高於妖,妖族卑賤。你如今再如何,都不過是自甘墮落。」
「是嗎?」
陰影中,桑伶大半個身子也被陸朝顏的影子罩住,蓋在了黑暗中,只幽幽傳來一句低喃人聲,弱的馬上就要被風吹散似的。
陸朝顏毫無戒心地矮身一些,更近了三分,側耳想要去聽:
「什麼?」
「我在說。」
那地上之人傳來的聲音大了一些,黑暗浮動,有什麼東西爬了起來,斷了經脈的手腕迅速恢復如初,然後一動,抓住了身旁的劍。
「你們人修才是賤,而你是賤中之賤,第一賤人。」
沒想到迎面便是一句髒話,陸朝顏眼眶圓睜,徹底怒了:
「賤人!我要殺了你。」
話語狠狠從齒縫中磨了出來,與此同時,她手中靈劍一划,向著黑影中那蜷縮著的狠狠刺去。
下一秒,「刺啦」一聲,刺去的位置炸出了碎布條,自己的腰間卻是一震,啪嗒一聲,通訊玉佩被打碎,全落在了地上。
她來不及去看,燦爛灼目的靈火竟是撲面而來,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柄銀色長劍,劍尖迎面刺來,對準了她心口位置。
竟是重傷瀕死的林伶!
來不及去想對方怎麼有了反抗之力,陸朝顏猛吸一口氣,腳下數點,飛快向後退去,然後側腰一避,那迅疾如光的火球才從面前擦了過去,砸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她手中長劍刷地一下打開了另一道緊隨其後攻擊過來的劍,剛松下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第二道,第三道的攻擊緊隨其後,劍鋒冷芒在周身凝成密網,牢牢網住,讓她避無可避。
噗哧一聲,手臂被劃開口子,她忍痛抵擋,幾招之後,猝不及防間,另一條手臂也被劃開,雙手都是傷,陸朝顏只感覺手下微顫,拿劍的手都不穩了。
她回過味來,這一模一樣被複製出來的傷口,根本就是林伶報復自己剛才傷她的手法。
陸朝顏左右虛晃一招,退開幾步,冷著臉像是在看一個瘋子,道:
「林伶,你竟然消耗修為對抗法陣?你又能堅持多久,這裡都是我天道宗之人,你根本逃不了。」
桑伶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從她臉上移到了她的身後,那裡空空如也。傲薇真人早已經離開,這麼久了,外圍的天道宗弟子沒有進來解救陸朝顏,很有可能已經被傲薇真人攔在了外面,或者全都已經死了。
不過,這些人都是些蝦兵蟹將,若真要來,自己也不會怕。
思及此,鏡能調用更加厲害,近乎到恐怖的程度,她周身輕鬆,在近乎真空的擠壓中如魚得水,手中劍法一氣呵成。
她刷刷刷幾下,打掉了陸朝顏扔來的無數符咒法寶,一力降十會,劍尖之下所到皆破!
陸朝顏只感覺額間的冷汗不住下落,她的面色更加慘敗,一種臨近死亡的直覺讓她更加慌亂不安,手中靈劍錯漏百出,只能疲於抵抗,根本不能反擊。
桑伶很快就抓住了對方的漏洞,一劍劍打開陸朝顏無用的反擊,鏡能已剩四層,可陸朝顏此時已經被她廢了大半,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可她不想直接一劍殺了對方,手中的靈劍輕盈如飛,左右翩躚,在對方的身軀上停留數點,留下無數傷口,割開皮膚深入經脈。
陸朝顏的身體都在顫抖,身上那細小的傷口此時痛得鑽心,猶如螞蟻啃食,痛得讓她想要發狂。
「林伶,我是天道宗玄誠子的弟子,你不能殺我!我師父絕不會放過你!」
桑伶冷笑道:
「這些話你留著對閻王講吧。」
她手下一狠,削去了陸朝顏半邊手背,她痛得尖叫一聲,急忙捂住那處,瘋狂叫人。
「都是死了嗎,還不過來!給我殺了這個賤人!」
桑伶看她發狂失控,沒有任何阻攔她的想法,手中一動,劍光狠厲劃在了對方的臉上,在同樣的位置削去了額角那塊,血肉模糊間竟是深可見骨。
陸朝顏的聲音已是變成了慘叫。
可法陣之外沒有任何人過來,原地只有她一人。
桑伶聽她咒罵無數,目中露出無限的嘲諷:
「陸朝顏,你對這些傷口熟悉嗎?當年,那個傀儡可是被你設計推入封家法陣之中,修為大損,容貌盡毀,又被關進了九層塔,受苦無數。」
陸朝顏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往事浮上心頭,徹底明白過來:
「你就是那個傀儡,桑伶!」
「是我。」
桑伶最後兩下就折了她的腕骨,奪過靈劍,反手扣住她的兩臂,逼她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