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醉里忘鄉(三)
2024-09-05 09:59:29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巷口外,一道甜膩的香甜氣息順風飄來,猛地一下砸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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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
循香望去,猛然對上一籠籠排列整齊的桂花糯米紅豆糕,腦海中似曾相似的畫面霎時浮現眼前,連同那人的模樣,也在此刻如此鮮活。
蘇落見她停住不走,奇怪側頭看來。正巧對上店家期盼的表情,他眼珠一轉,果斷掏了銀子買了兩塊糕點,談笑間已經轉了一個話題,問出重點道:
「店家,剛才酒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聽說有修士在抓妖?」
「是啊!就在剛才。」
店家喜笑顏開地接了銀子,三兩下就用紙包好了三塊桂花糯米紅豆糕來,遞了過來,順便指了一個方向:
「喏,就在那裡,還沒跑多遠呢!剛才的動靜可真是大。」
蘇落忙接過那桂花糯米紅豆糕來,順手塞給了身旁的桑伶,抬腳趕路。
腳步匆匆,桑伶抓著手裡那甜膩滾燙的東西,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木著臉將東西塞進了儲物袋裡。
既然上回在漠回鎮、在牽絲城兩次都沒吃到,這回她已經不想吃了。
……
剛一踏入瓜州,迎面便是一片飛過來的沙塵,桑伶抓緊時間捂住了臉,才避免吃進去一口沙。
「我們是到了何處?這裡的風沙怎麼這麼大!」
「瓜州。」
身旁,蘇落卻是絲毫沒受影響,頭一撇避開那道沙塵蓋臉,匆忙回了兩個字後,繼續邁步向前走去。
桑伶皺了皺眉,還想再問,可也抵不過這漫天的風沙全堵在了口鼻,讓人半點都張不開嘴,與此同時,心底那點不祥的預感卻突然升起。
兩人腳下匆匆,繼續前進,徑直沿著一道沙丘尖檐,向瓜州深處走去,慢慢消失在了一片沙塵之中,沿途只留下了一連串的腳印。
……
滿天滿地的沙塵,沒了半分遮擋,連著風力都變得極大,稍一刮過,就帶起一片沙子撲面。
等幾陣風沙過去,桑伶將將放下捂臉的手,一睜眼就瞧見沙丘下首位置,陸朝顏舉劍向著地上一人刺去!
桑伶緊吸一口氣,手中掐訣施法,一道靈氣轉瞬激發,一下衝上去彈開了陸朝顏的劍尖,同時靈氣拉絲成條,前梢一彎反向勾上了那妖,迅速將妖拉帶了過來。
與此同時。
蘇落使出靈氣,幾下打飛陸朝顏扔過來的符咒攻擊,護住那大妖安全落到這邊,一眼看見那大妖身負那千斤符,手中掐訣一抹,那符咒當場失效,還了大妖自由。
桑伶將大妖小心放下,順手摸了下脈搏,見她沒有危及性命,一口氣也暫時鬆了半口。
「還好來得及時,也算能暫時救下你的性命來。」
可如此,這大妖也是傷勢很重,滿身的創面傷口,血流如注。
一身血的大妖見有人救,急忙躲在桑伶的蘇落身後,驚恐道:
「天道宗又來了!」
此時,沙丘下首的兩人腳下數點,已是追了過來。
一柄帶著寒芒的劍,握在了陸朝顏的手裡,定定指向了護在大妖身前的桑伶和蘇落兩人,不耐道:
「又是你們?上次是沒護住黃梔妖,這次還想繼續護住這銀杏大妖?桑伶,之前在黃梔村我給你的警告你是半分也沒聽進去?」
最後一句是帶著殺意的輕斥,溫婉的聲線里藏著一種讓人心驚的寒意。
桑伶腳下半分沒退,面上一片輕嘲:
「上次黃果兒你們藉口說她血煞太重,需要收服。這次呢,這銀杏妖身上是半分血煞也無,你們又打算找什麼藉口?」
陸朝顏眉心皺得更緊,她是半分也不明白,桑伶一個傀儡為何不顧危險,時刻都要插手這些事。除非,她本意並不在妖,不過是尋個藉口想要追隨謝寒舟而來?
這般想,陸朝顏的臉上便俱是鄙夷的意味了。
「桑伶,你不是妖,時時刻刻替妖出頭是有別的意圖吧。」
意有所指。
說話間,她的身子一側,全部露出身後那孤寒冰冷之人。
桑伶視線順其自然地對上了那人的視線,翻湧冰波下,是一雙深不見底的黑色寒眸。
謝寒舟眉心微皺出一條細褶,冷沉道:
「你不該來禁忌之地。」
桑伶搖頭,很是固執的模樣:
「謝寒舟,你沒有資格管我。高高在上的修真界第一人,也不該出現在此處。」
此時,儲物袋中的桂花糯米紅豆糕還在散發著香氣,但她的心情再也回不到最初,連著出口的話語都帶上了幾分嘲諷意味。
對面,謝寒舟此時的眉心皺得更緊,嘴角微動還欲再說,桑伶卻已是淡淡收回了目光。
前後望去視線相交的時間不過幾息,再抬眼時,她已是恢復了平靜,話鋒一轉,徑直對上了陸朝顏:
「陸朝顏,有時候不知該誇你一句心思深沉,還是要罵你一句心思齷蹉了。我桑伶從始至終,在這件事情上都說得很明白。我不是為名也不是為利,更不是為了你那藏在深閨裡面的寶貝謝寒舟。我只是看不慣你們天道宗的做法,妖有何錯?難道小妖大妖,不管血煞有無,都要任你們搓圓捏扁,任意抓捕利用?」
陸朝顏手中的劍一下子握得很緊,只是眼中閃著的冷光,在觸及身後那人時,慢慢隱了下去,可那抹兇悍的光卻是更加強烈兇猛。
周邊風沙漫漫,若是無聲死了一人,也是極易掩蓋隱瞞的了?腦中主意還未成型。
突然,一道笑聲從對面傳來。
「深閨中的寶貝?」
蘇落笑著重複道,緊接著又是一道撲哧笑聲,很是響亮。
空氣中那種凝滯味道,瞬間被打斷。
蘇落盯著對面謝寒舟望過來近乎無情的目光,接著說道:
「妖也好,人也好,都是這世間萬物同浴陽光下,同踩一片地的生靈,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哈哈,是不是啊,謝……寒……舟,謝仙師?」
謝寒舟的名字被他一字一句清晰咬了出來,配上他那張乾淨清澈的臉,有一種別樣的意味透了出來,像是在挑釁?
桑伶的目光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同伴,這麼久的相處下來,這也是她第一次聽到蘇落以這般輕鬆戲謔的語調去說一件嘲諷的事。
而且,這點嘲諷,好像是只衝著謝寒舟而去,像是兩人有什麼積怨。
桑伶還未想通,突然一道慌亂的逃竄聲傳來,循聲看去,發現竟是那大妖趁著眾人不備,向後退去,想要逃跑。
桑伶心裡一緊,立即喝道:
「站住!你會死的!」
銀杏妖半分不聽,聞言腳下奔得更快,雖嘴角的血涌得更為兇猛,但面上卻是一片喜氣。
「瓜州風沙無數,我看你們誰能抓我!」
謝寒舟已是做出了反應,他直接一道劍氣激出,徑直衝向了大妖位置,蘇落使了靈氣應對阻攔。
劍氣迅猛,轉息就至,雖不是對著什麼要害位置,但蘇落應對起來還是有幾分慌亂。
不過幾下,就已經後門大空,露出不少位置。
桑伶微微一驚,正欲提醒,轉眼就見謝寒舟一道劍光閃過,已是提劍刺了過來。
她急忙出手阻止,手裡運轉靈氣賦予左手全掌,慌忙一抓,竟是選擇直接抓住劍尖。
本就不是慣用手,動作間稍顯遲笨,在這場對決中,稍顯一點不足,就已是致命。
等桑伶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如此應對時。左手已滿是大片的劍氣割裂傷口,尖銳的刺痛感像是凌遲般讓人痛苦。瞬間,眼眶便已是淚珠滿布。
荏弱艷麗,卻是一張帶淚的臉,此刻正清晰印在謝寒舟的眼中。
對面,謝寒舟舉劍已是近在咫尺的位置上,修士的眼力都是極好,不過微微一瞬,他就已經看清桑伶那雙眼裡的痛苦和茫然。
心口劇烈抽痛,靈氣裹挾著無數記憶碎片瘋狂刮進眼中——
「仙君,就算我們去了鬼市,但如果這個連接咒法不能解開怎麼辦?」
「仙君,你之前在花源鄉答應過我,會護住我的對吧?」
「仙君,快來救我!我要掉進法陣了!」
女子嬌俏可愛,和他在一起後,總是有無窮無盡的擔心,可每一次的索取承諾,得到的好像都是他的傷害。
儘管,他的回答都是不變,連著他的心也是不曾改變過——他不想傷害她。
可是,似乎每一次,他都沒有做到過。
握住劍的手霎時顫抖,想要收回,震盪間卻是割開了更多的傷口,面前那雙眼那點欲掉不掉的淚珠,終於是全部流了下來。
「別哭……」
語句含糊呢喃出聲,還未出口就已經被風沙刮沒了,對面的桑伶是半點都沒聽清。
她只瞧著謝寒舟持劍,她握劍。他與她靜靜對峙,半分不讓,心裡那點期望,墜進深淵,終於是全部消散。
餘光里,那還未跑出太遠的大妖,已被陸朝顏幾劍攔下。
大妖慌忙後退全力阻攔,但還是抵不住陸朝顏身靠天道宗的厚藏底蘊,幾張符咒下,大妖已是身中一劍,噗的一下吐出不少血來。
陸朝顏轉身,故意正面舉劍,對上桑伶的眼,做出口型,道:
「桑伶,你輸了。」
「不!」
桑伶驚喝一聲,想要阻攔。
可一切都是兔起鶻落,發展極快。
謝寒舟手中的劍還未完全收回,桑伶已經選擇抬起右掌,一下拍在那正被左手半握住的劍尖,劇烈尖銳的刺痛下,她硬生生將那柄劍拍開了數寸。
右手那原本包裹在白骨傷上的細繃布,一下竟被劍氣割開,偏駁紛飛下,明顯的白骨傷全然露開——
猙獰難看的一小塊的裸露位置,那停不下來的劍氣,還在繼續停留割裂,無數鮮血淋漓,不一會兒便是綴滿了衣袖。
謝寒舟不過一劍,桑伶雙手就已經近乎廢掉,但她卻是半分沒去看那痛到昏厥的雙手傷勢。靈氣瘋狂轉動,已是折身錯開謝寒舟的靠近,迅速飛向了大妖的位置。
清晰看見桑伶右手白骨傷的冷眸,霎時間全身頓住繃緊,正欲出聲,面前蘇落已經回身,再次運轉靈氣,纏鬥過來。
此時,無數沙塵被陸朝顏的靈氣操控悄然揚起,遮蓋了眾人視線。
她的嘴角微揚,眼神滑膩危險看著獵物靠近,手中的劍已是從大妖要害處慢慢抽回,悄悄對上了桑伶的位置。
「事情該有個結果了,桑伶。」
桑伶看去的視野里,此時卻只有那正在噴血幾欲垂死的大妖。手下不停,幾道靈氣攻擊甩向陸朝顏的位置,轉息後,已經到了地方,半彎下腰一把扶住了面前半跪著的大妖。
背光下,銀杏妖並沒有看清是何人扶住了她,只是那人身上柔軟,帶著幾縷馨香。恍惚間,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人,銀杏妖雙眼微合,嘴角顫抖吐了一句:
「留留……」
一句話語模糊閃過,桑伶來不及回答,就見這大妖已是頭一歪昏了過去。
桑伶一驚,慌忙伸手要去摸大妖的氣息,卻不想,一道迅疾的劍光從背後霎時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