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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醉里忘鄉(二)

2024-09-05 09:59:26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漠回鎮是瓜州與邙山霧林交界處,氣候宜人;再往西北方向去便是瓜州,常年風沙籠罩,氣候惡劣;若是往西南方向走,就是邙山霧林,空氣濕潤利於植被生長。

  按照常理來講,銀杏妖也屬植被,該是最喜邙山霧林的環境。可謝寒舟卻是在那處交界處頓足一瞬,然後立即轉向西北方向,追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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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朝顏眉心皺得死緊,並未開口詢問,緊隨其後,果然不過幾息就看見那銀杏妖逃跑躲藏的身影。

  前一秒。

  銀杏妖還在慶幸自己的機智,後一秒,就見一道冰寒劍鋒在眼前凌厲划過,頓時麵皮發緊,腳下後退數步,才將將從劍下撿回自己的喉嚨。

  警惕看去,就是之前在澤州一直追著自己的天道宗的弟子,謝寒舟和陸朝顏。

  剛才那劍正是謝寒舟!

  他此時面容清冷寂滅,仿若冬日裡那層浮在流水上的冰,初初一看便也是周身寒冷,若是伸手敲碎了上面的冰層,那下面的川流寒水,便會將你整個人都拉進去,黑暗孤寒。

  這也是個複雜,不好相與的。

  銀杏妖從眼前黑眸里抽回視線,冷哼一聲,只道:

  「瓜州氣候炎熱無水,邙山霧林多雨,按照常理來說,你們應該會去邙山霧林追我。沒想到你倒是聰明,竟知道在這裡堵我。」

  面前,謝寒舟手中持劍,立於茫茫沙海之間,卻巋然不動,穩如冰霜雪塔,冷如冰霜的唇角微動,只道:

  「天道宗抓妖,勢在必行。」

  任何人,任何東西,都逃不了,也改變不了。

  銀杏妖也聽出了這層意思,只冷笑回視望著面前兩人,嘲諷道:

  「你們也真是執著,追了這麼久,橫跨澤州和中州兩州幾千里,恨不得一路追進了瓜州。九層塔已經空到了如此程度,硬要抓我回去蹲鐵籠子?」

  「妖族本就被世間所不容,更何況你們法力高強,心性不定,最是容易惹出災禍。將你們關進九層塔,維護世間安定,又有何錯?」

  陸朝顏義正詞嚴,一派大義凜然的模樣。

  殊不知,這話落進面前的銀杏妖的耳中,卻是惹來了幾聲大笑。與此同時,她的身上那件灰不溜秋的斗篷也被顫抖的身形,帶得簌簌作響,落下不少塵土來。

  突然,她的笑聲一停,聲音變得尖利刺耳,刺了過來。

  「什麼修士,什麼天道宗,九層塔,我呸!世人被你們矇騙,你們還想再拿這個謊言來騙我嗎!我活了千年,躲了千年,做了千年陰溝老鼠,可不是被你們拿去利用,哄騙的!天道宗,不過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要來我面前犬吠!我呸!」

  「住嘴!」

  陸朝顏一張臉已是氣得微微扭曲,她容不得任何人踐踏天道宗,侮辱天道宗的名聲!

  之前黃梔妖死得慘烈,半分線索也留不住,如今好不容易能抓到大妖,她便想著手段溫和些,暫時穩住這大妖,一力活捉。

  萬沒想到,這妖絲毫不領情,還如此辱罵天道宗。之前的打算全然推翻,心中已經帶出了三分殺機——

  只要留住半條性命,九層塔也是收的。

  心隨意轉,出手便是狠辣,掌心幾道雷暴符被手指抹開瞬間點亮,「噼啪」作響閃著雷電光芒,迅速飛至銀杏妖的面前。

  銀杏妖只覺面頰刺痛,眨眼間,那幾張雷暴符已經距離要害位置只有三寸,極度危險!

  電光石火間,她迅速激發妖氣往周身一攏,雷暴符霎時被擊退三分,雖轉眼又被陸朝顏驅動靠近,可銀杏妖已是獲得了半分喘息的機會。

  只見她輕吸一口氣,側身避開那符。兩手同時來回震盪數下,立即一道熟悉的清香幽甜的味道散發出來,順著瓜州迅疾的風,一下子吹進了正站在下風口位置的陸朝顏和謝寒舟的口中。

  第二次又遇同樣的招數,陸朝顏立即閉氣,雖覺頭腦一沉,險些迷醉,但靈氣迅速激起運轉,一下就能盪開那股氣息。

  再看時——

  那雷暴符已經被銀杏妖一腳踢開,飛炸到不遠處,濺開大片塵沙來。

  塵沙落下,陸朝顏正欲再次攻去,卻見身旁謝寒舟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已是抬手撫胸,胸中悶痛的模樣。

  「寒舟?」

  似被驚醒,謝寒舟抬眼回視,卻是迷茫一片,沒有半分焦點。

  口鼻間全是那股清甜幽香的味道,剛才在酒鋪他守在了另一處,並沒有中招過,因此,此時竟是毫無防備,將那股味道全吸進了肺腑之間。

  此時,他只覺腦中昏沉,無數畫面從記憶深處被掘出,一片畫面閃動至眼前,畫面中同樣是一片昏黃暗金的沙塵——

  頭頂昏黃沙雲密布,面前一張艷麗荏弱的臉,女子正哀戚落淚,滿面的不敢置信和痛苦難受的模樣。

  可她唇角開合數下,他的耳中也只有刺耳的嗡鳴聲,難以聽清,即使,他們的位置站得極近,只有半臂的距離。

  面前女子的手無力抬起幾次,都無法抓到胸口處的那個尖銳刺來的東西,而那東西又捅得太深,幾乎已經是刺穿了心臟,前襟上都是破碎的心頭血肉。

  謝寒舟垂眼。

  視野里那個刺穿心臟的尖銳東西,此時正抓在他的手裡。

  那是他的劍……

  頓時!

  心口處被這一幕轟然炸開一個大洞,簌簌冷風從中間穿過,刮擦出無數劇痛,痛得讓他呼吸一滯,難以招架。

  ……

  「謝寒舟!」

  肩膀被人狠狠一拍,靈氣隨之注進體內。清甜幽香被滌盪一清,靈氣迅速起伏波動,那腦中的畫面也隨著香氣一同被甩脫了出去,再難抓住。

  「寒舟,你究竟是怎麼了!」

  耳邊嗡鳴聲漸消,陸朝顏的擔憂話語立即傳進耳里,將他的神志全部扯出,重歸現實。

  謝寒舟撐劍站起,沉默了一瞬,才緩慢搖了搖頭,再抬眼,已經恢復了平常。而剛才一閃而過的腦中畫面,卻是已經隨著沙塵消散,再難抓住。

  他的眼中有了一絲迷茫,剛才的畫面究竟是什麼?

  為何他現在半點也想不起,但他的心為何此時還是如此劇痛,像是,丟了什麼最為珍視卻再也不復返的東西?

  腦中昏沉,靈氣轉動不息,可他的面上卻只是一片雲淡風輕,只道:

  「無事。」

  「我看就是這個銀杏妖弄的把戲!」

  陸朝顏氣憤,卻是說得十分肯定。

  剛才謝寒舟突然半跪在地上,失去了一半的意識。她大驚下,失去了對銀杏妖的注意。而那銀杏妖趁機想要逃走,一道千斤符出了手,直接給那妖重壓在身,困於沙地之上,她才有幾分餘力去關心謝寒舟的情況。

  如今,謝寒舟好轉,她打算直接去尋那跪趴在沙地裡面的銀杏妖算帳。

  卻不料剛走近幾步,就見面前蔓開一大把的沙塵來,眼睛慌亂閉上,耳邊風聲一緊,陸朝顏一個鷂子翻身,直接避開那道攻擊,手中出劍,捅向剛才那處位置,卻是一空。

  額面沙塵不斷,那妖又抬手抓來,直對陸朝顏心臟要害位置。只見陸朝顏唇邊冷笑,閉眼躲過那妖狠厲攻擊。同時手中不停,刷刷刷的三下,已是連出了三劍。霎時,一道血腥臭氣瀰漫,已是傷到了銀杏妖。

  暫時擊退銀杏妖的趁亂攻擊,陸朝顏靈力激出對上那被妖力操控的沙塵,不過幾個回合,受著傷的銀杏妖再也不敵,忽的噴出一口血,已是面如金紙,再難反擊。

  陸朝顏見此,眼中冷意化成凌冽殺機,手中再動,那被靈氣操控的沙塵,已是調轉方向全力衝著銀杏妖而去。

  「噼啪——!」

  宛若碎石砸面,尖利的弧度破空而來,狠狠砸在銀杏妖的身上。她立即抬手用手護住頭臉要害,卻也只在巨大的沙塵中勉強撐住了幾息,才轟隆一聲側翻在地,翻滾數米之遠。

  倉皇動作間,那蓋住頭臉全身的灰布斗篷已是全然掉落,露出一張蒼老如樹皮的臉——

  看上去已經是六七十的模樣,面容蒼老,白髮鶴皮,連著兩眼也是渾濁暗黃,遲暮老人的樣子。

  陸朝顏手中持劍,劍尖垂下,淌下一抹鮮紅的血,帶著殺機危險的鋒芒,慢慢靠近那妖。

  背後,謝寒舟依舊靜靜站於一旁,卻是看向了漠回鎮的方位,眼眸閃過一抹沉思。

  ……

  漠回鎮。

  桑伶知道謝寒舟和陸朝顏追擊一妖而去的消息後,便緊趕慢趕跑到了酒肆。

  此時,店內正趴伏醉臥著無數修士和凡人,場面混亂。

  桑伶伸手將一個店家打扮的人叫醒,問了半天,他才迷濛著一雙眼,斷斷續續地吐露了一些消息出來:

  「……午時送酒…….修士抓妖,不讓賣酒!」

  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宛如被踢了飯碗般,連著眼中醉意,都被斷了三分。

  桑伶趁熱打鐵,抓緊問道:

  「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店家立即伸手一指近處的後門,狠狠道:

  「就是那裡!可惡的修士,還摔了我兩大壇酒!」

  蘇落立即起身去查看,片刻後,他才捂著鼻子回來,伸手叫人。

  桑伶得了示意,趕緊跟上。剛一轉過那處牆角,蒙面便是一股清香幽甜的味道,手指趕緊捂住,可腦中還是昏沉迷離三分,靈力抓緊運轉一圈,那股子的醉意才緩慢消退。

  蘇落搖頭嗤笑:

  「這酒還真是酒勁十足、霸道異常啊。就這在後門摔碎的兩壇,都夠酒肆裡面的人,醉上三五日的。」

  說完,他又伸手一指後門位置另一處放酒的位置,重點點了點那幾個漏勺和一大缸的水,驚訝嘆道:

  「果然酒坊摻水是管慣例啊,你看,這大壇化小壇,再神不知鬼不覺摻上水,不就是又多出不少白花花的銀錢嗎?這個店家瞧著老實,沒想到還是一個奸商!」

  桑伶無奈:

  「現在哪裡還是說這個的時候,謝寒舟和陸朝顏剛走,我們再不立馬跟上,他們就要抓到那妖了!」

  蘇落嘿嘿一笑,並不反駁。

  桑伶煩惱到頭禿,卻也是拿這個傢伙沒辦法。她果斷伸手一把將這個碎碎念的傢伙從後門位置扯了出來,越過那地上的酒罈,快速奔出了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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