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深宅女怨(九)
2024-09-05 09:58:22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不出所料。
下一秒,果然看到面前小倉鼠炸了毛,滿面警惕的模樣:
「就是不出名宗門出來的,還能出哪?你怎麼能懷疑我呢!
不該懷疑她嗎?
蘇落忍不住想。
同處修真界,人妖對立,人人傾軋的環境中,除非傻子,哪個會真的相信別人。更何況她處處破綻,怎麼可能不去懷疑。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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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倒是沒必要和這隻小倉鼠講,有時看她渾身炸毛,也很有趣。抬手稍一逗弄,小倉鼠就會渾然忘記疑心,只把自己埋進去,仿佛一切危險都會因為她的退避而離開。
可是,怎麼可能呢?
這世間有太多的事情不因人力而轉移,總是這麼天真,今後肯定就會吃苦,一次兩次沒有改變。命運就會不斷重複,百次千次萬次,直到你真的能吃足教訓而改變,命運才會真的放過你。
桑伶不知面前的少年,怎麼忽然沉默了。踮腳探頭去看那桌上,只見擺了幾樣飯菜,只是他們耽擱的時間太久了,飯菜都沒了熱氣,冰冷冷地粘在一起。
東西都是好的,只是冷了而已,桑伶伸手端盤重新擺上了火堆旁的鍋具,幾樣菜先後熱了下,重新擺盤放回到了桌上。
香氣瀰漫,聞之讓人食指大動。
蘇落咽了將菜倒了的話,抬手擦乾淨兩張圓凳。他將一張較好的凳子放到對面留給桑伶,自己只撿了剩下的坐了。
桑伶給他分了雙筷子,坐下就開始埋頭乾飯。
肚內空空,剛才又動得太多,早就餓了,現在被這些飯菜一勾,她更覺得自己能吃進半頭牛了!
桌上是簡單幾樣素菜、山菌湯,中間是唯一的葷食,看上去似乎是辣椒炒碎丁,只是那碎丁被切的太小,又是熱油烹炒過,顏色早已經變得焦黃,一時竟是分辨不出是什麼肉。
桑伶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細齒一咬,除了那股香辣鮮甜外,多了一股肉類的鮮氣。
「這是什麼肉?吃起來嫩嫩軟軟的,好像和雞肉一般。」
對面蘇洛聞言只淡淡道:
「尋常野味,你若是愛吃就多吃些。這道菜我花費最多,能博你喜歡就好。」
眼眸燦爛望來,點點火光照射下,似乎是帶著認真和歡喜,還有一點期待。
桑伶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視線,低頭繼續乾飯,卻是不敢再去夾那野味,心裡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對面,蘇落收了那抹笑,視線垂直盯住桑伶的頭頂,那頭頂髮髻還是之前他扎的,只是這個小沒良心的笨倉鼠赫然已經忘了這事,一個勁地去夾那素菜喝湯,居然沒有再去碰那葷菜。
他眼睛一眯,眸中閃過一絲不爽。
對面。
桑伶已經將一碗到了肚腹中全吃了進去,放了碗筷,主動要來洗碗。
蘇落卻是伸手拿了過來,連同自己那碗沒動過多少的,一同收拾了起來。
「我來,你無事的話,去煮茶,今晚不能睡沉了,喝點茶,正好醒醒神。」
修真界眾人,主修道法養生之道,尋常要是靠近夜裡,都是不飲茶的,容易睡不著。
今夜不同,邪祟之地,需要茶來提神。
桑伶覺得蘇落想的細緻,去火堆旁尋了那之前就已經在山洞裡用過的小肚陶罐,放了水和蘇落拿出來的靈茶,擱到火堆上煮了起來。
等蘇落將碗筷洗了乾淨,桌子清掃乾淨,再去看那隻沒良心的小倉鼠時,那隻笨倉鼠已經在頭一點一點地打起了瞌睡。
火堆前,笨倉鼠一條腿盤起坐下,另一條腿撐著,雙手疊起來放在膝蓋上,頭臉也靠在手上面,只露出半張側臉來,眼睫緊閉。
因為姿勢的原因,那腦袋擱不住小小的膝上,一下一下的落下、抬起,顯然正在半睡半醒間,絲毫沒有警惕的樣子。
是個人,面對酣睡的同伴都會讓她去好好睡。
可蘇落卻是眼珠一轉,勾起一抹惡劣的笑,學著桑伶之前的樣子去戳她的腦袋。
原本能在膝蓋上自由活動的腦袋,被一隻手戳著動都動不了,抬也抬不起,不消幾下,桑伶就被弄醒了。
一睜眼,面前就是一個人正齜牙咧嘴的對著自己壞笑,她險些沒忍住一巴掌呼了上去。
等深宅結束了,她鐵定不和這個人同行了,不被他嚇死,也要被他作弄死了。
「你是還在吃奶嗎!怎麼和個小孩子一般,天天想著惡作劇,求你做個人好吧?」
下意識里脫口而出的語氣,帶著一種被吵醒美夢的怒火。
蘇落嘴角惡劣的笑絲毫不變,那隻戳弄的手指,慢慢上移,戳到笨倉鼠的髮髻上,點了點:
「小沒良心的,你的髮髻還是我之前給你綁的。之前還口口聲聲在誇我,說我優秀,現在就暗罵我不是人?小笨倉鼠,你下次要是再口無遮攔,我就把你蒸著吃掉!」
「啊嗚一大口!骨頭都不給你留!」
蘇落特意亮了亮自己明亮鋒利的虎牙,前後磨了磨,看起來十分具有威脅性,讓人忍不住會去猜測,他究竟吃了幾個小孩,牙口這麼好,一口氣吞十個看上去都沒有問題的。
蘇落忍不住後脖子一涼,立即露出一抹乖巧的笑,討乖道:
「不吃不吃,晚飯吃得可多,吃壞了肚子就不好了。」
垂目瞧著那笨倉鼠露出那諂媚的笑,蘇落只覺得自己牙更癢了。晚飯,他明明沒有多吃幾口,這隻小沒良心的笨倉鼠就已經會睜眼說瞎話了。
桑伶絲毫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見蘇落沒有回答,只以為自己三言兩語就擺平了面前的人,心裡鬆了口氣,小心覷了他一眼,忙起身又去倒茶遞到了蘇落面前,諂媚地道:
「雖然茶葉是你給的,連著這陶罐都是你的,可這茶和水畢竟都是我親手放的,你嘗嘗看,好不好喝?」
還有臉說,似乎是什麼得意之作般的樣子。
蘇落眸色沉沉看她一眼,餘光里,桑伶右手依舊不變地緊裹在衣袖裡,手背手腕位置沒有露出分毫,只剩了一截指尖露在了外面,小心翼翼到了極點。可也是只顧頭,不顧尾,錯漏百出。
這般的人到了修真界,與那些老傢伙對上,不是連著骨頭都要被吞了進去?
他心底忽然又起了點別的心思,那點心思在對上桑伶眼角那點笑意時擴得更大。
「你再取一碗,頭道茶你自己先嘗。」
桑伶疑惑不解,只以為又是什麼世家的規矩體統,只把那口茶自己喝了,還想去取新的茶碗,蘇落卻是伸手攔了她。
「就用這個,出門在外,不必避諱,不是嗎,兄台?」
對哦!
她還沒主動袒露過自己是個女兒身哦!
雖然這種不被發現的可能性在現實面前可能極小,但讓她去解釋,反駁對方的話,努力證明自己的無辜和友善,也是一件吃力的事情。
再說,對方是個修真正道修士,真要論起來,也是他吃了她這個妖邪口水的事情,比較吃虧。
桑伶將渾身炸起來的毛趕緊捋一捋,就著手裡的那盞茶碗,重新取了茶,遞了過去。
「喏,第二道茶……」
腦中忽然想到人族講究男女之別的事情,桑伶頓了片刻,還是適時地補充上了一句:
「你要是介意的話,我重新換個茶盞?」
蘇落本就不預備去喝,原本要去拿茶盞的手,被桑伶的話一下子頓住。沒想到,桑伶身體跟不上腦速,手依舊還在往前遞茶,見蘇落的手接過來,自己的手便下意識的鬆了下。
茶碗掉了下來,途中,桑伶發現落了茶碗,下意識右手就想伸出去接。
蘇落一驚,立即一下揮開了她的手。
那盞茶就從桑伶手邊直直落下,「哐當」一聲,摔在地上,濺落了一地茶水。茶水落到了地上竟還在冒著熱氣,顯然水溫極高。
蘇落眉心一皺,沉聲喝道:
「茶碗摔了就摔了,你拿著手去接作甚!」
言辭激烈,連著表情都是桑伶從沒有見過的樣子,帶著些心驚肉跳的上位者的氣質。可那點感覺,只是一閃即逝,快得仿佛就是錯覺。
桑伶傻愣愣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右手指背上一片灼燒的痛,尖銳的想要戳開她表面的平靜。
她努力忍住想要去甩手的衝動,想要將右手上的灼痛全忘記掉,面上做出一副被嚇到的模樣,氣急反口道:
「是我的錯!我給你好心倒茶,摔了你的茶碗,都是我的錯!」
隨便瞎扯一通,桑伶推開面前的人,一口氣衝出了花廳,連跨幾條連廊,跑到了一處僻靜的池塘角落邊。
周圍寂靜無聲,似乎連著常見的蟲鳴鳥叫都被夜色淹沒,失了蹤跡。
桑伶再不管這些,只覺周邊無人甚好,隨意撿了塊石頭坐下,將右手從袖中露了出來,一口氣甩手甩了十幾次,心頭那點麻癢感才感覺終於消退不少。
抬手細看,指背上面只三三兩兩散落了幾點桃紅色,面積並不大,連著燙傷也並不嚴重,其餘更多的熱水是被衣袖全吸了過去。
「原來只被燙到了一點點啊……我還以為很嚴重。」
原來,她並沒有被燙到多少,只是因為剛好是白骨傷口的附近,又全遮在衣袖裡,看不清楚傷勢。可,被發現白骨傷了緊接著導致身份暴露,這種心裡盤桓的害怕就一下子爆發,一瞬間全蓋過了理智,讓她還做出了那件事。
一想到這,桑伶就忍不住雙手張開蓋在臉上。
「希望,蘇落別生疑吧。啊啊啊,好丟臉,為什麼沒有看清楚燙傷,就嚇得先跑了。」
想起自己剛才的虛張聲勢,藉故發揮,桑伶只覺得此生的臉都被丟光了。
不過,右手上的白骨傷還是需要找個什麼法子,遮掩一番,不然心裡總是這般提心弔膽,也不是個辦法。
她不知道的事,就在此時。
樹影重重下,一汪月光都照不進的黑水池塘里,一道長條黑影正蜿蜒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