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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踏雪尋蹤(八)

2024-09-05 09:57:41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桑伶悚然一驚,回頭去看。

  竟是陸朝顏?!

  「怎麼是你!」

  陸朝顏款款走出塔間光幕,淺笑望來,點頭道:

  「寒舟,身上的傷還未好透,怎的來此處?」

  

  謝寒舟沉默不語,腳下卻是微微一錯,將桑伶擋在了身後。

  女人的心針尖大,更何況是落在謝寒舟身上,陸朝顏一下就發現了對方對於桑伶的維護。

  此前,謝寒舟將將醒來就在四處尋摸桑伶的蹤跡,雖那日她刻意隱瞞下紙條的線索。可看過紙條的封家長老和監牢侍衛也在,紙條之事瞞不下去。

  今日,她見謝寒舟匆匆出門,就知對方要趁機動作,也立馬帶隊前來,無論如何,桑伶必須在九層塔老實關著,謝寒舟不能將人帶走!

  「寒舟,你自醒來就是行跡不定,交往眾多。我知你今日喬裝打扮所來為何,只是在你做任何事情之前,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師父的教導,師門的訓誡。」

  最後一句清晰落進耳中,謝寒舟眼眸暗涌無數驚濤駭浪——

  多少年了,幾百年滄海桑田,白駒過隙,總是這般的陳詞濫調將自己束縛壓制。

  劇烈情緒翻騰不過一瞬,在場眾人皆無發現。

  語氣冷凝。

  「我如何,自會向師父交代。桑伶不是妖,不該在此處。」

  陸朝顏眉心攏起,百年相伴,她自是了解他的性子,除了三百年溫泉那次,謝寒舟從不會對自己如此疏離。

  而如今,謝寒舟與自己漸行漸遠,連交流都少了許多。這一切,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這個妖邪傀儡出現以後。

  怒氣在眼底浮動,抬眼時,已是滿面生澀的哀求:

  「寒舟,她是妖邪之物,宗門世家修士如何能和她為伍。你從邙山霧林那次破陣醒來後,就一直和她在一起。你今日可以告訴我原因了嗎?為什麼傀儡不能死?還有,你自封家一戰後昏迷多日,與上次在邙山霧林又是同一般,這究竟是何緣故啊?」

  女子哀泣,觸人心腸。

  對面的桑伶探頭來瞧,見她如此,卻是「噗嗤」一笑,險些沒笑壞肚子。

  原來陸朝顏在謝寒舟面前是如此的模樣啊,一副嬌滴滴的可憐女人樣,和她本性可是絲毫不同。

  謝寒舟就擋在桑伶面前,兩人離的極近,因此,那抹偷笑也被他自然聽進耳朵。眼角斜睨一眼,眼神無奈。

  修士耳力驚人,更何況陸朝顏本身修為不低,這聲也被她聽見。

  抬眼看去,正巧望見謝寒舟那耐心的眼神,心頭頓時一驚!

  這兩人什麼時候?

  難道謝寒舟是對桑伶有愛慕之心才如此?

  這個念頭浮動一瞬,就被她丟下。

  絕不可能,謝寒舟因家族之禍,對妖邪深惡痛絕,此事肯定另有緣故。

  難道是鎖情丹失效,桑伶與林伶外貌有幾分相似,想起了林伶?

  陸朝顏驚疑不定,死死盯住了謝寒舟的神情,宛如標尺細細打量,勢要挖出什麼。

  謝寒舟將眼神收回,面對著陸朝顏的緊盯目光,只淡淡道:

  「其中有變故,需找到製作桑伶的傀儡師,才能解惑。」

  一模一樣的說辭,清楚知道自己再次被搪塞過去的陸朝顏險些沒氣歪了臉。

  桑伶難得覺得謝寒舟和她站一起,心裡泛出些小小的愉悅。

  對面的陸朝顏見規勸不動,又試探不出,也歇了再商量的心思。

  抬手一揮,直接喝令道:

  「天道宗守門弟子出來!有妖意欲叛逃九層塔,隨我拿下!」

  腳底光幕閃出無數亮光,再看時,數十身穿輕甲守衛已出現在眼前,劍尖一致對來,氣勢驚人。

  桑伶沒想到今日看守九層塔的怎麼是天道宗的弟子,其中糾葛略過不說,她感覺現在想要出去的希望已經無望。

  下意識伸了手去勸謝寒舟暫時放棄,可以先套出封執關於纏心咒的解法,再論其他。

  沒想到,對面那弟子見她伸手,大驚失色,宛如看到一隻不知死活的豬敢來碰自家的白菜,直接喝止道:

  「大膽妖邪,還不放手!」

  桑伶被對方那殺豬般的叫,叫的一驚,手一下就放了下來。

  純粹是被這一嚎驚的。

  啪嗒——!」

  收手時,不經意手腕骨頭磕到謝寒舟腰帶玉扣上,發出一點古怪聲響。

  謝寒舟視線立即捕捉過來,垂目看了眼自己的腰上玉,又看了眼桑伶的右手。

  這手自剛才起就一直僵直垂在袖中,沒有拿出。

  一點疑惑暫時壓在心裡。

  對面,那弟子見桑伶停手了,還不放棄,言辭激烈刺來。

  「好個妖邪,不知死活,不顧體面,一力對我們謝師兄如此糾纏,你是覺得我天道宗無人嘛?」

  另一弟子嘲諷接口道:

  「你可知上一個不知死活的,已經死了三百年,還死在禁忌之地,無人埋骨!」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點頭,那原本一致對外緊繃的劍尖偏轉了不少,弱了不少氣勢下去。

  眾人言辭紛紛,皆是討伐桑伶,其中還連帶踩著埋在禁忌之地的林伶,順便拉了一把高貴美麗的陸朝顏。

  如此拉踩,嘰嘰喳喳的宛若菜市場,桑伶捂住耳朵,撇嘴吐槽道:

  「還說一個女人等於五百隻鴨子,這男人八卦起來,也不遑多讓了。」

  心裡倒是對弟子對她的身份討伐,嘲諷惡罵有些憋悶。同時又暗嗤一聲,天道宗,聲名赫赫下,竟是一群熱愛拉踩別人、又當又立的吵鴨子。

  另一頭。

  謝寒舟自弟子開口就一直沉默,眼瞼微闔,不知在想什麼。

  陸朝顏並沒阻止弟子們的喧鬧,幾個核心弟子見她示意,繼續暗戳戳的拱火,勢必將林伶繼續拉出來踩。

  這也是他們之前在宗門內常干,熟練的很。不過幾下,就已經將林伶扁的一無是處,萬人嫌的身份當之無愧,死了都不放過。

  可對面謝寒舟還是毫無反應。

  陸朝顏一直死死盯住他的神情,見他始終都是一副冰冷難近的模樣,心裡那點謝寒舟突破鎖情丹的藥性,想起一切的猜疑終於散去。

  謝寒舟最近的反常,和與林伶相似的桑伶親近,可能是自己的多心了,他是真的另有變故,現在不適合說明。

  她忽地一笑,笑容婉轉端莊,淺笑開口,勸阻道:

  「過去許多事情都不可追,林師妹畢竟也是為鎮壓禁忌之地做出巨大犧牲的,大家還請看在我的面上口中留情。」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住口,轉頭又稱讚起了陸朝顏的人美心善來了。

  耳邊嘈雜的鴨子叫,終於停歇,桑伶放下捂耳的手暗暗嘀咕一句:

  「還是一群沒腦子,被人當槍使的吵鴨子。」

  謝寒舟劍眉微揚,心裡沸騰不息的暗流,頓時平息。剛才被逼迫強制的陰霾一掃而空,嘴角那點笑意又提了提。

  桑伶沒瞧見,亦或是不關心謝寒舟的反應,只管低頭碾著地上不存在的灰塵。

  對面的陸朝顏見謝寒舟那點隱秘的笑意,還以為對方是肯定自己此時的大度和得體。

  拋卻了心中猜忌,見兩人重回之前的狀態,陸朝顏又展顏笑道:

  「寒舟,你隨我出塔,妖邪罪不容誅,必須在九層塔內靜思己過,這也是修真界千百年的規矩和鐵律。如果你想要帶出這個誤入的傀儡,我會向師門稟告,現在確實不適宜將她立即帶出。」

  「罪不容誅?靜思己過?」

  碾地的腳驟然頓住,桑伶倏忽抬頭,冷眼盯向那個大言不慚的女人。

  她還是沒忍住,自九層塔以來,一路見證無數大妖的故事,親身看著他們在絕望中掏出妖丹自盡,選擇灰飛煙滅解脫自身。

  她憋了太多的憤怒,太多的絕望,太多的質問。

  這一切都好似一個被充滿氣的氣球,在這個點,被陸朝顏輕飄飄的幾個字尖銳一戳,心裡的氣球驟然爆炸,炸出無數氣來!

  角落裡的踏雪,還有許多之前選擇消亡的大妖們,心頭那點對天道宗的嘲諷乍然爆炸,一口氣從胸腔內衝出了口:

  「妖惡?還是人惡?陸朝顏,你敢複述出這九層塔里眾妖的罪證嗎?看他們究竟是犯了什麼罪過,還是礙了你們修士的眼,就要不分青紅皂被強行關在此處?」

  陸朝顏眉心一皺,不知這傀儡怎地忽地發了瘋。但對方言語犀利,若是不反擊就是有辱師門,有辱宗門世家的體面,傳出去是她天道宗的罪過。

  「自然是妖惡人善,千百年間多少妖邪作惡之事層出不窮,需要我和你複述?你自是去查經史典籍,村聞野史!宗門世家世代輪守,費勁無數心血,維持九層塔的運轉和監護職責,為的不也是給妖靜思己過的機會!」

  慷慨激昂說的倒是大義凜然,桑伶卻是半點不信,她冷笑開口,繼續道:

  「好個天道宗,好個陸仙子,竟也有顛倒是非黑白的口才。我只問你一句,你敢複述出這裡的妖各自的罪狀嗎?」

  桑伶上前幾步,將自己從謝寒舟的身後挪了出來,緊緊逼問道:

  「你能複述出來妖的罪狀,給大家評說嗎?陸朝顏,天道宗,陸仙子。」

  「得寸進尺!」

  陸朝顏不想再和對方做無謂的口頭之爭,手指擦過儲物袋,一道符紙夾在指尖,靈火點燃甩將過來,直撲桑伶額面而來!

  帶著恐怖的強大靈氣,迅速接近,難以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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