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野藕淨妖(一)
2024-09-05 09:56:56
作者: 愛吃土豆的招財貓
下一秒,眼神驀地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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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他斂下目光,在桑伶望過來前,又再次閉上了眼。
桑伶沒發現謝寒舟的異常,只以為他還在假寐。又淡淡瞥了一眼外面的雨幕,見雨不停,才懶散的俯身勾了干透的羅襪來穿。
謝寒舟感覺自己耳根微燒,連著心跳也有幾分莫名鼓譟。
野廟裡很黑,他剛才的視線很自然的就被火堆旁的那點白皙吸引。
火光前。
荏弱艷麗的少女坐於半高處,正撩開緋色羅裙,露出一抹嫩白肌膚。
那截玉足伸了出來,剩下半點隱在裙下,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足背崩起,玉珠般無瑕的腳尖並緊,緩緩靠了過來,火紅色的光暈浮在那片白皙上,越發襯的溫潤白皙,活色生香。
靈氣運轉,將纏心咒的燥動壓下,幾息後謝寒舟才發現無用。又念起清心咒,耳根連到心裡的那片熾熱才緩慢降下。
……
廟外黑漆漆的,雨聲不斷從屋檐淌下。
「噼啪!」
火堆里的柴燃盡斷落在火堆里,發出不大的聲響。
桑伶猛地從夢裡驚醒,黑沉的天色一時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什麼時辰了?」
腦中迷濛,手肘一撐直起身子來,只覺身上半披的外袍隨著動作滑落下來,桑伶下意識一抓,發現那外袍竟是謝寒舟今天穿的衣服。
她有點蒙,一開始還以為是在夢裡。
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
很快,那聲音就停在了她跟前。
桑伶抬起頭,有點反應遲鈍,呆呆的看著謝寒舟伸手從她手裡拿過那外袍,重新穿了回去。
「醒了?已經申時了。」
目光淡然,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亦或是將自己所穿衣物披在她的身上只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桑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重新穿上身的外袍,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謝寒舟看起來怪怪的。
難道是嫌棄她穿過的?
一點瀲灩的紅唇抿了抿,她假裝有些為難的指了指謝寒舟的外袍,小聲建議道:
「仙君,剛才這衣服我穿過了,要不我給你洗洗?或者你再換一件?」
這幾句喃喃細語還帶著剛睡醒的嬌憨,每一句聽來都像是撒嬌。
謝寒舟目光微垂,眉目似乎舒展些許,又從火堆上吊著的陶盅里舀來了一杯茶,遞給桑伶:
「不必。剛煮好的茶湯,趁熱喝點。」
桑伶瞧他一眼,確認真的無事,也不客氣的直接結過,低頭小心吹了吹,才一點點的捧在手裡喝了。
熱水揉著茶香湧入喉管,順流下心肺,仿佛能融化了全身攏著的雨氣,不由自主地桑伶喝的更多了。
謝寒舟見她喝完了,伸手取來茶碗又舀了一碗遞了過去,動作自然。
桑伶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謝寒舟的細心和妥帖,開口問道:
「仙君,今夜是要住野廟了嘛?這裡又濕又冷,好不舒服。」
謝寒舟低眉接過桑伶塞過來的空茶碗,見她有些不耐煩的擺手表示不要了,眼底神色微停,才捏住了茶碗收了回去。
桑伶挪了挪位子,避開了那從屋頂滲透下來的雨水,有些煩躁。
「這雨都下完了,怎麼還有這麼多的水?仙君附近有村莊嗎?」
謝寒舟淡淡點頭:
「我剛去探查過,再往前走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就有一個村莊,可去那裡借宿。」
桑伶揉了揉眼睛,立馬從地上站了起來,開心道:
「那就快去快去,再不走,天黑透了。」
雙腳落地踩實,活動了下酸軟的四肢,她忽的發現兩隻短靴都穿在了腳上,有些困惑:
「我睡前是不是沒有穿鞋?」
簡單嘀咕了句,她就拋諸腦後沒有去想,卻沒發現她提及短靴時,對面謝寒舟撥動火堆時,微滯的指尖。
不想借宿在野廟裡,桑伶就張嘴絮絮叨叨的催著謝寒舟走,謝寒舟靜靜聽她指揮將東西收拾,火堆也滅了,動身出發。
天黑前,兩人終於到了一處村莊前。
村莊不大,目測大約十幾戶人家,阡陌縱橫,雞犬相聞。
桑伶露出個討喜的笑,隔著柵欄叫人。
不消兩聲,一個大嬸就笑呵的出來了。
簡單問了幾句,大嬸見他們是修士,又生的好看,必不是壞人。
便將兩人放了進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們農戶屋子少,兩位可能要將就一下。」
有屋子遮風擋雨,總比去住那四面漏風的野廟強。桑伶立即謝過大嬸的好意,跟著進屋了。
屋子不大,光禿禿沒有床帷的平板床只簡單的鋪了一床粗面被。大嬸又送來熱水跟飯食,便回去繼續忙碌了。
用了飯食,桑伶將碗筷收進了竹筐後,便撓了撓頭,有點兒煩惱的打量著屋子。
謝寒舟主動道:
「我暫且不困,你睡吧。」
桑伶不說話,只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謝寒舟回視片刻,眸光輕閃,似是想到什麼,他撇開了視線,片刻,退至門邊,背過了身。
「我守在這裡,你洗漱吧。此處畢竟人地兩生,自己注意。」
桑伶將頭點點,拎了熱水進了內室。
先是一陣窸窣聲,再就是水聲,一點一點的響起。手帕被手捏著浸在了水裡,攪了攪,又提了起來,淌出一片水來。
衣衫摩挲的聲音,「嘩啦」的水聲,桑伶輕輕哼著的閒適小調......
每一聲,每一次,都讓人後悔,想要出去。
他不該留在這裡的,再出去一點,就能避開這些聲音,以及無端變得磨人的等待。
謝寒舟下頜微一緊繃,連著挺立的身子都稍顯僵硬。
然而就在這時。
屋外驟然傳來一陣騷亂吵嚷的聲音,院門被拍的震天響,女子哭泣哀求的聲音高亢嘶啞:
「仙師們是不是來了這裡?我兒子不見了,他被妖怪抓走了!求仙師幫忙!」
屋主大嬸也趕緊跑了出來,將院門開了,來回說了幾句,那大嬸將過來的村民留在院子外,面對著這邊走了過來。
謝寒舟眉宇微蹙,預備出聲,內室的桑伶已經走了過來:
「什麼妖怪?」
謝寒舟轉頭去看,桑伶原本的緋色羅裙,已經換成了藕絲束腰裳裙,連著髮髻都放了下來,只松松的拿著髮帶挽了,預備要睡的模樣。
頓了頓,謝寒舟低沉的聲音才緩慢響起:
「將斗篷穿了,夜裡涼。」
桑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從鬼市出來後,謝寒舟一路總是這般恰到好處的照顧和關心,似乎是在彌補鬼市拋棄她的事情,可錯誤已經發生,兩人之間鴻溝無數,纏心咒之後只會是分道揚鑣,怎麼可能真成了一路人。
就算是將她錯認成了林伶,也更沒必要。死者已矣,做再多也是彌補不回的。
然後並未去披什麼斗篷,而是伸手推開了門。
兩人錯身而過時,桑伶渾身繞著一種淡淡的濕氣,還混著一點馨香,飄滿了謝寒舟的鼻尖。
他忍不住退後了一大步,半響後,才抬腿走了過去。
這一路這樣的事情不少,謝寒舟的話少,人又生的冷,村民很是怕他,基本上和村民交流的事情就全交給桑伶,之前借宿也是如此。
桑伶三言兩語間就已經了解了前因後果,根據大嬸的複述,事情脈絡便大致整理了出來。
村莊外面,臨近野廟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位置有一野藕塘,究竟有多少年誰也不知。
只是近年,村民路過才在那野藕塘里偶然看見有一隻妖怪生了出來。
一開始,村里害怕過一陣,也想著去找那仙師消滅。可一來,村莊偏僻貧窮湊不出去牽絲城尋仙師的費用,二來仙師從不愛管這等小妖的事情。
一來二去便拖了下來。
後來村民們見那野藕妖不生事,還幫了村民一些忙,便放著沒管了。
可萬沒想到,事情就在最近發生了變化!
先是雞鴨莫名失蹤,再是村里獵戶發現山中野獸被吸乾了精血,丟在了山坳里。
數量實在不少,村民們驚慌還沒來得及應對,就輪到了孩童身上。
雖都未死,可回來的時候總要大病一場,孩子都是父母身上的肉,次數多了,村民想要滅妖的心思便越發強烈。
那村婦見謝寒舟也從屋子裡出來,不顧丈夫的阻攔直接從院外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磕頭求救:
「仙師!仙師,我的兒今年不過八歲,雖說調皮搗蛋些,但他心善,還時常維護那妖,孩子不懂事,自是我父母教導不是。可他只是一個孩子,去年也被抓過一次,回來便臥床了三個月,這次那妖又將他抓去,我害怕,我害怕我兒撐不過啊!求仙師們救命!求仙師!」
桑伶將情況也對著謝寒舟簡單說一遍,他點了點頭,伸手將那額頭磕的青紫的村婦虛扶起來,安撫一番,帶著桑伶出了門。
村民們都舉著火把等在村口,說了幾次都不願離開,一路護送兩人上了山。
妖氣明顯,循著過去,盡頭就是村民之前描述的那處野藕塘。這裡位置隱蔽,之前又下了雨,兩人下山時倒是沒有察覺。
先從山路進去,在半山腰的位置停下,卻是要岔開山路穿過一大段野蒺藜的小路,幾乎是繞到了原來的山路背面,在一處隱蔽角落,才算是找到了那處蓮高沒人的野藕塘。
這一路走的辛苦,桑伶手心都不小心被劃破了幾道口子,更何況那些普通凡人,但沒有人退縮,無數火把將這片黑夜照的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