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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您可都想明白了?

2024-09-05 06:48:55 作者: 逆時針

  高一鳴躺在床上咳嗽了幾聲,費力地喘了口氣,聽起來好似風箱漏了風。

  「高將軍!」

  葉樂程快步走到他跟前,轉頭呵斥照顧他的長隨,怒道:「你們是怎麼照顧將軍的?!」

  長隨垂手道:「望游擊大人知曉,軍中大夫每日都來診好幾回脈,湯藥不斷,就是不見好轉。」

  不見好轉乃是委婉的說法,真實情況是越來越糟糕,絲毫沒有起色。

  

  高一鳴身材魁梧,短短几日功夫,就只剩了空架子,臉頰深深地陷下去。

  「將軍,屬下這就進宮,替你延請太醫。」葉樂程道。

  「好,好……」高一鳴氣息虛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給我好好照顧高將軍!」

  葉樂程叮囑了一句,便策馬前往皇宮。

  午後,太醫到了,同太醫一起到的,還有總管太監毛公公。

  高一鳴見了,忙要起身迎接,但他身體根本支撐不了。剛剛半坐而起,又頹然地倒了下去。

  「毛總管……請,請坐……」幾個字他都說得斷斷續續。

  毛公公神色嚴肅地站著,示意太醫上前:「先替高將軍診治。」

  一刻鐘後。

  「將軍偶感風寒,引發藏於五臟六腑的舊疾,氣虛盜汗,乃早衰之症。」

  「能治嗎?」毛公公問。

  太醫神色猶豫,道:「臥床靜養,切忌動怒動氣。」

  毛公公「嗯」了一聲,道:「高將軍如此病情,老奴原本不忍。但事關重大,又是聖上的旨意,不得不遵命。」

  聽他的話意,高一鳴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呼哧呼哧喘了好一會兒,才勻出一口氣問:「聖上?」

  毛公公道:「聖上口諭,御史台彈劾高將軍吃空餉、剋扣士卒伙食、結黨營私等三大罪狀,立即奪官免職,由大理寺查辦。」

  「什……什麼?」

  高一鳴癱在床上,猶如瀕死的魚。

  他很想要一躍而起,質問個為什麼,卻四肢酸痛無力,呼吸更是困難。連坐起都難,更別說做複雜的動作。

  太醫囑咐不得動怒動氣,這讓他怎麼不動氣?

  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葉樂程站在一側,眼神里並無絲毫憐憫。

  彈劾高一鳴的正是因汴州立功而被提拔為監察御史的聶曜,罪狀都是他在京畿大營里取得高一鳴信任後收集而來。

  每一條,都是事實。

  「念在高將軍身體有疾,原地看押起來吧。」毛公公揮了揮手,從營帳外湧入大理寺的獄卒。

  瞬息之間,將軍淪為階下囚。

  「你,你們!」

  高一鳴提起一口氣,手指顫抖地指著毛公公,想問什麼卻沒有聲音。

  毛公公走到他床邊站定,緩緩彎下上半身,湊到他耳畔,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高將軍,你還記得那柄翡翠玉如意嗎?」

  什麼?!

  高一鳴大驚失色。

  原本就被掏空的身體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那日他在假山發現玉如意失蹤時的恐懼,終於變成了現實。

  取走玉如意的人,竟然是皇帝?

  既然如此,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天底下除了皇帝養著的暗衛,誰還有這個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藏起來的東西取走,又把一切復原呢?

  他身體難受得動彈不得,腦袋卻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明起來。

  武將在糧餉上動點手腳,只要有分寸,通常也不會太計較,大多都會處以罰銀等懲罰,戴罪立功,怎麼也不會到革職查辦這一步。

  所以,這兩項罪名其實無關緊要,重要的就是後面那一個——結黨營私。

  他結的什麼黨?營的什麼私?

  除了周睿和他背後站著的崔太后,還能有誰?

  回想起半個月前崔太后突發惡疾之事,高一鳴心頭有了明悟。

  崔太后哪裡是什麼惡疾,分明就是東窗事發!

  皇帝也夠能忍的,竟然可以瞞得密不透風,直到現在趁自己病了才發作。要不是生病,他手握三十萬京畿大營,豈肯如此坐以待斃?

  不,不對!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一向身體強壯,怎麼會從千秋宴回來後,就突然受寒臥床了?

  高一鳴瞳孔一縮,想到了關鍵之處。

  那壺酒!

  千秋宴上,皇帝賞賜的那壺酒有問題!

  可笑的是他還洋洋得意,卻不料那是皇帝早就布下的陷阱:先以賞賜的名義讓他喝下動了手腳的酒,再趁他病重難起時命御史台彈劾,讓他無力反抗。

  越想,高一鳴越是毛骨悚然。

  他明白,這場病他是好不了了,皇上不會讓他好。

  見他臉上神色變幻,最後定格為深深的恐懼,毛公公微微一笑,道:「高將軍,您可都想明白了?」

  高一鳴定定地看了他幾息後,猛然朝著床頭撞去。

  自殺,對如今的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說不定還可以讓家人被從輕發落。

  毛公公不慌不忙,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對身後的太醫道:「替高將軍治傷。」

  想死,哪有這麼容易。

  高一鳴犯了皇上的忌諱,怎麼可能讓他輕輕鬆鬆地死。

  太醫上前,替他擦去額頭的血珠。

  高一鳴想得清楚,奈何那壺酒里加的料裡面有軟筋散,哪怕他用盡全力去撞,也只撞破了一點油皮。

  他往後的日子,是死也難,活著也難。

  葉樂程將毛公公一直送到皇宮門口,兩人又寒暄了幾句,他才拱手離開,徑直去了晉王府。

  高一鳴已伏誅,他再也不用當細作,不必再做戲。

  想到這裡,他暢快地鬆了一口氣。

  秦牧原在花廳里擺下酒席招待他,親手替他斟了一杯酒,笑道:「葉將軍這些日子辛苦了!」

  葉樂程忙雙手接過來,道:「是王爺背了罵名,末將何苦之有?」

  整件事下來,他立了功、皇上查處了人犯,唯一受傷的就只有秦牧原的名聲。

  秦牧原哈哈一笑,道:「名聲都是身外之物,要它何用?只要你們葉家明白本王的苦衷,就足矣。」

  他一個王爺,名聲太好有害無利。

  正武帝並非他親生兄長,卻待他如親弟。他能做的,便是做好臣子的本分,不給皇兄添亂,亦不給小人挑撥離間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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