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當位列俠義傳
2024-09-05 06:46:06
作者: 逆時針
見勢不妙,婢女低著頭往崔玉瑤身後縮了一下。
郭佩蘭哪裡容得她縮回去,伸手揪住她的髮髻,左右開弓就扇了兩耳光,冷冷道:「不長眼的東西,我義姐若是泥,你又是什麼,泥里死掉的螞蚱嗎?!」
她動作很快,快得連崔玉瑤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婢女捂著被打痛的臉頰痛呼出聲,她才回過神來,頓時怒火中燒。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她郭佩蘭憑什麼,一個沒有教養的東西!就敢欺負到她頭上?!
「郭佩蘭,你當我死人嗎?!」
崔玉瑤大喊了一聲,朝著郭佩蘭沖了上去。
兩人都是名門貴女,見狀,店鋪內的夥計面面相覷,無人敢上前相勸,只分頭護住自家的珍貴貨物。
郭佩蘭靈活的一側身,讓崔玉瑤撲了個空,也讓她更氣。
崔玉瑤喘著氣,站在原地恨恨地瞪著郭佩蘭,憤怒質問:「怎麼,不能說嗎?盧雁依的嫁妝就擺在那裡!我就問你,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哪個女人會變賣自己的嫁妝?!」
她說的原也沒錯。
嫁妝,可以說是一個女人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受律法保護的私人財產,在夫家能抬頭說話的資格。
將來生兒育女了,才會把這份嫁妝分成好幾份,除了給女兒嫁娶所用,還會在自己身邊留一部分傍身。
變賣嫁妝,的確是日子過不下去的女人,做出的迫不得已的選擇。
郭佩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忽地一笑,道:「以你這種狹隘心胸,自然是做不到的。」
「我怎麼了?!」
被郭佩蘭眼神中的憐憫所刺激到,崔玉瑤不懂這份憐憫從何而來,她又憑什麼高高在上地輕蔑自己。
不止是郭佩蘭,環顧四周,就連琉璃閣里的夥計看著她的眼神,也有藏得很深的不屑之意。
這是怎麼了?
崔玉瑤心頭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像那日她信心滿滿地去赴盧雁依的宴席,卻眾叛親離時一樣。
「你不知道嗎?」
秦玄棣從外面走進來,看著她肅然道:「晉王妃變賣嫁妝,是為了籌集銀子,採買災民所需要的藥材、被服等物,運往汴州。」
他搖了搖頭,失望道:「這並不是一件能拿來嘲笑的事。」
往日,崔玉瑤給他的印象還不錯。
崔家精心培養的嫡女,琴棋書畫、能詩善文,容貌氣質皆為上上之選。若不是宮中如今已經有了兩名崔家女,她入宮做妃子也使得。
可是今日一見,差之遠矣。
果然不能以出身論英雄。
那位三皇嫂,第一面時他以為皇叔只是耽於美色,可後來越來越令他驚訝。直到她變賣嫁妝賑災,這使得他心中的欽佩之意直線上升。
一名女子,有如此胸襟,當位列俠義傳中。
崔玉瑤,差之甚遠。
「什麼?」
崔玉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問:「她是傻子嗎?」
賣了嫁妝,就等於切斷了自己所有後路。若是和丈夫不睦,她將一無所有。
「是啊,」郭佩蘭道,「我也覺得她太傻,可她就這麼做了。我做不到,但我佩服她!」
郭佩蘭看著崔玉瑤道:「我警告你啊,不許在背後說我義姐壞話!要是被我發現,你休想有清淨日子過!」
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崔玉瑤,秦玄棣搖了搖頭,對郭佩蘭道:「我們走吧!」
今日有個菊花宴,他好不容易才討得了一個護送心上人赴宴的任務,並不想因此而耽誤了好心情。
郭佩蘭搖搖頭,道:「等等,我要買這盆珊瑚。」
她自問做不到像盧雁依的地步,但她也想在自己力所能及之處,幫一些小忙。
就連崔玉瑤都記得這個珊瑚盆景,她又怎麼會不記得?
她還知道這盆珊瑚是兩家剛剛換了庚帖後,晉王送到盧府給義姐的禮物。義姐送給了盧家主母任氏,結果在她出嫁時,任氏又將這盆珊瑚作為陪嫁還給了她。
這每一次轉手相送,都飽含著滿滿的心意。如此有意義之物,郭佩蘭想要買下來,重新送還給盧雁依。
秦玄棣點點頭,問了價格,讓夥計直接包起來,道:「送到晉王府。」
想到淮南王府和晉王府的關係,他沒有讓夥計去淮南王府結帳,而是讓小廝回去拿了銀票來結。
珊瑚盆景價值不菲,他只是出門遊玩,身上沒有帶那麼多銀子。
「是我要買,怎麼能讓你付銀子?」郭佩蘭不滿,「是我送給義姐的。」
秦玄棣笑了笑,道:「怎麼,就允你送給義姐,不允我送給三皇叔?」
他俯下身子,在郭佩蘭耳邊低聲道:「兩年後,那也是你三皇嬸,誰送不是一樣?」
郭佩蘭的俏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跺了跺腳道:「不許瞎說!」
整個過程,都無人再理會崔玉瑤。
崔玉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杵在原地發愣。
門外有好事者探頭探腦,她覺得臉皮發燒,不敢出門一步,就怕引來眾人嘲笑的目光。
直到又進來一人,令她當場石化。
杜玉晟手裡持著馬鞭,眼眸淡淡地看著室內打情罵俏的兩人,一臉清冷地催促:「還不走?等你倆磨蹭完,菊花都謝了。」
天哪!
怎麼是他?
如果是放在任何其他時候,崔玉瑤都會萬分欣喜。
可是,為什麼是此刻?
為什麼?!
崔玉瑤悲從中來,一刻也待不下去,掩面飛奔出琉璃閣。
「小姐,小姐!」
婢女忙提著裙子追了上去。
杜玉晟神情不變,仿佛從來不知道崔玉瑤的心意一般,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看她的背影一樣。
礙眼的人走了,郭佩蘭舒了一口氣,笑道:「杜公子莫急,待我買了這盆珊瑚。」
杜玉晟「哦」了一聲,道:「是晉王妃的嫁妝吧?家中妹妹和嫂嫂們昨日剛買了幾匹緞子,說要沾沾王妃的喜氣。」
他抬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出不屑的話,道:「無稽之談。晉王妃就是晉王妃,用她的嫁妝做了衣服,也成不了她。」
「是嗎?」
秦玄棣一臉玩味地看著他,道:「可是,有個人剛剛才買了一套湖筆,聽說也是我皇嫂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