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害怕你怕我
2024-09-05 06:45:52
作者: 逆時針
昨夜兵荒馬亂黑燈瞎火,無人留意到盧雁依脖子上的傷。
可是,怎麼會傷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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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染仔細回憶了一遍,在道觀門前對峙時她一直護在盧雁依身邊,很肯定她不可能傷到此處。
再仔細察看,絕非刀劍所致。
那是?
梅染一驚,握住盧雁依的手指,幾乎要掉下淚來:「主子您告訴奴婢,是不是王爺傷了您?」
想當初,她高興姑娘嫁了一個疼愛她的夫君。怎麼,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盧雁依默然片刻,道:「他急火攻心失了理智,並非本意。」
她心頭清楚,是秦牧原對她太過在意。而且,就算他陷入瘋狂,手上也控制了力道。
脖頸上的淤痕看著嚇人,卻並不感到疼痛。
「你就當沒看見,半個字也不許透露出去。」盧雁依一臉嚴肅地囑咐,道,「替我找一張羅帕來。」
梅染應了,心頭卻大為不忿。
洗漱更衣後,盧雁依對著銅鏡,將一張緗色杏花絹帕仔細地系在脖頸處,將淤痕遮得嚴嚴實實。
右廂房。
十七娘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床上的秦牧原,道:「原哥兒,要老身怎麼說你好?這事兒,你太傷人!」
秦牧原身上各處都被包紮傷口的細布裹著,有些動彈不得。
十七娘都不知道,他都這樣了,是怎麼還能走出來,另外找了一間廂房躺下的。
她一邊重新處理著撕裂滲血的傷口,一邊道:「你昨天說暈就暈,可把小依依給嚇壞了,哭得我這個老婆子瞧著都心痛。回來後,又給你餵藥,又守著你到大半夜。」
十七娘越說越生氣,上藥的手法粗暴。秦牧原痛得臉色發白,卻兩眼放空地看著床頂,一聲不吭。
「你說說,你怎麼就這樣鐵石心腸了?」十七娘用力勒了勒裹傷的細布,道,「你!你把依依一個人丟在房裡,讓她怎麼想?」
秦牧原只安靜地躺著,了無生趣。
他能怎麼辦?
他怎麼能傷了她?
他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更害怕會控制不住情緒,給她帶來傷害。
他明明很想她,想到一顆心都痛了,卻不敢見她。
他更害怕,她睜眼後的質問。
他不知道昨夜為什麼會失控到那個地步,原來他連自己都不夠了解。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保證她的安全,他只能強忍痛苦,跟她保持距離。
十七娘端起擦洗傷口的一盆血水,嘆了口氣,道:「我是老了,弄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事。只一條,你給我安心養傷養病!十天內,都好好躺在床上,不許下來!」
他身上最容易治療的,是外傷。
也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被鬱結之氣堆積在五臟六腑,再加上部分失控的內力在經脈里亂竄,需要時間來梳理引導。
幸好他暈過去了,否則真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端著水出了門,迎頭便碰見盧雁依主僕。
盧雁依看見那盆血水,俏臉唰地一下變得雪白,顫聲問:「十七娘,王爺他怎樣了?」
「死不了。」十七娘心頭對秦牧原還有氣,見她擔心,換了一個溫和的口吻道:「只要他好好靜養,按時服藥,老身保准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原哥兒!」
盧雁依這才放下心來,推門進屋。
梅染跟在她身後,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姑娘就是太好心了,讓她說,就不該來看他!
室內有著濃重的藥味,和著給傷口換藥時殘留的血腥味,味道並不好聞。
知他愛潔,盧雁依推開兩扇窗戶,讓室外的新鮮空氣湧入,驅散原本的味道。
「梅染,你去討幾支菊花來。」盧雁依吩咐。
「可是……」
梅染擔心地看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秦牧原一眼,極為躊躇。把主子一個人留在這裡,真的可以嗎?
「怎麼?連我的吩咐都不聽了嗎?」盧雁依沉下臉來。
梅染連忙應下。
看著她出去的背影,盧雁依坐到床頭,看著秦牧原道:「我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昨夜他失控時說的話,令她很在意。
秦牧原閉著雙眼,手指在錦被下悄悄蜷起,他不知道該以何面目來面對她。
「我沒有主動想死,我想陪你好好活著。」盧雁依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道,「我說過,你是我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她的聲音柔美,如清泉一般,緩緩流淌過秦牧原乾涸的心。
「我捨不得你,才想跟著你一起來汴州。你改了行程,我就想著到了地方再設法跟你匯合。在浚儀縣,我也只想著多了解一些實情,或許你會需要,也想做些事情幫助災民。」
「遇到聶縣令是意外,但你讓我袖手旁觀嗎?我做不到。」
「沒有知會你,是不知道你的行蹤。為了以策安全,我拿著令牌到了忘憂坊,是應莊主和十七娘一路護著我們南下。」
秦牧原的睫毛顫了幾下,卻仍然沒有睜開眼。
盧雁依看了他半晌,俯身向下,一個溫熱的吻輕輕落在他眼皮上。
「王爺,您究竟在害怕什麼?」
她這句話成功戳中秦牧原的心,他睜開了眼,眼裡全然不似外表這般冷漠,充滿了倉皇不安和自責,盧雁依甚至在他眼裡看見了脆弱。
「依依……」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忽地又哽住。
秦牧原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說:「依依,我害怕,我害怕你怕我。」
「我怕你不願做我的妻子,怕你厭憎我不願見我,怕你不願被我觸碰,怕我傷害你……怕你,離開我。」
噩夢帶來的恐懼,他終於在最脆弱的時候說了出來。
「我知道沒有道理,但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因為害怕,他才把自己縮回殼子裡,只要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他不求甜蜜恩愛,只要她還是王妃,只要能看見她。
哪怕那一天真的到來,他也不會做夢裡對她做的事,強迫她接受自己。
他想給她留著一個清白的身子,給她保留最大限度選擇的自由。
可是,秦牧原緩緩舉起他裹著細布的右手,懊惱的情緒在胸中翻滾不休:「我……我竟然傷了你!」
「為什麼?」
他的這番話大大出乎盧雁依的預料,吃驚地睜大美眸,問:「王爺,您為何有這樣荒謬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