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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還活著!

2024-09-05 06:41:26 作者: 逆時針

  「盧雁依,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妻。」秦牧原的雙手顫抖著撫上盧雁依的臉龐。

  昔日嬌美如花的容顏,正在他手中失去溫度。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她曾經柔軟如花瓣的雙唇中汩汩而出,臉色呈現出缺乏生命力的慘白。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在行刑台上,潔白的雪上血花艷麗。盧雁依被強行安上弒君罪名,處以腰斬極刑後痛到極致,已失去五感。

  無神的雙眼盯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她用混沌的大腦勉力分辨出這是她的夫君——攝政王秦牧原。

  怎麼是他?

  他……不是領兵出征,去平定西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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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雁依用力翕動著雙唇,卻說不出話。

  仿佛看出了她眼裡的疑問,秦牧原將兩人佩戴的白玉平安扣合在一起,用大掌包裹住她冰涼的柔夷,語氣是隱忍的痛楚:「你送我的這塊玉,我一直留著。」

  盧雁依努力睜大雙眼,她竟然此刻才知道,被她畏之如虎的夫君,是當年自己救下的那個孩子。

  可是為什麼,他分明是出身高貴的皇室,又怎麼會成為流浪街頭的小乞兒?

  高高的午門城樓上,太皇太后崔氏緩緩開口:「攝政王秦牧原,縱妻謀害皇上,意圖劫掠法場。罪無可恕,給我亂箭射殺!」

  在崔氏身後,站著盧雁依的堂妹盧麗婉。她居高臨下看著行刑台,甜美的笑容里得意極了。

  「咻——」

  隨著尖厲的破空之聲,一支鐵頭弩箭穿過風雪,狠狠地從秦牧原的後背扎入、又透胸而出。使得他的身體猛地往前一傾,殷紅的鮮血從傷口和雙唇中逸出。

  漫天飛舞的白雪、俊美出塵的面容,在這血腥刺目的緋紅色中,竟憑空生出一種悽厲的美感。

  大雪,靜默無言。

  秦牧原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多少支箭,不過都無所謂了。

  他既然趕來,就沒想過要獨活。

  他咽下口中不斷冒出的鮮血,動作輕柔地撫上盧雁依的臉龐,聲音里藏著她從未聽過的深情:「別怕,你去哪兒我都會陪著你。」

  既然沒能在現世保護好你,就讓我到地下守護你。你到哪裡,我就在哪裡,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是秦牧原這一生,都未能說出口的誓言。

  為什麼?

  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冷酷無情、厭她憎她,為什麼會來送死?

  這個疑問,成為盧雁依意識渙散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當極致折磨的痛苦終於離她遠去,同時一併遠去的,還有她的生命。

  她沒能看見,秦牧原的眼裡淌出一滴血淚,滴到兩人握著那對平安扣的手上,從指縫中滲了進去,染紅了瑩白通透的平安扣。

  奇異的是,兩人的鮮血滲入了白玉,絲絲縷縷如煙似霧。

  光華大作。

  「啊!」

  盧雁依大叫一聲,捂著心口從黃花梨雕花床上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門上涼沁沁的滿是冷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還在!

  再摸向腰間,不痛、沒有血,自己還活著,完好無損地活著!

  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但不管怎樣也好,她還活著啊!

  大滴大滴的眼淚洶湧而出,盧雁依掩面痛哭起來。

  「姑娘,姑娘!」貼身大丫鬟梅染急急趕來,見她如此頓時慌了手腳,滿臉寫著擔憂:「姑娘這是怎麼了?」

  梅染?

  盧雁依心神一陣恍惚,放下雙手,兩眼直愣愣地看著她。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就死在自己跟前。

  當日,在皇宮裡甦醒時,年僅十四歲的昇平帝就躺在盧雁依身旁,毒發身亡。太皇太后崔氏帶著若干人馬趕到,悽厲地指責她為毒害皇帝的兇手,要將她立刻押走。

  梅染衝上去護住她,被崔氏下令亂棍打死。

  所以,不僅僅是她還活著,梅染也還活著?

  盧雁依怔怔地想著:既然如此,那因她而被株連九族的盧家,也全都活著?

  梅染見她一言不發眼神發直,慌得忘了尊卑,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您別嚇奴婢啊!您這是怎麼了?」

  盧雁依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問:「梅染,今兒是哪一年?」

  「正武二十九年。」梅染神情焦灼,「姑娘您忘了嗎,已是端午了。大太太昨兒就準備停當,咱們一大家子都要去甘泉寺上香祈福呢!」

  正武二十九年。

  盧雁依在心裡默念了一句,環顧四周,入目儘是熟悉又陌生的擺設:美如煙霞的輕容紗帳幔用銀鉤攏起,綴著珍珠流蘇;案几上的白瓷盞里,用清水養著幾朵橙紅色的凌霄花,賞心悅目;靠窗的妝檯上,妝奩匣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上面放著一支水頭極好的碧玉釵。

  窗外,籠罩在薄薄晨霧中的春光嬌美如畫。

  這是她還在盧家時的閨房。

  上天憐憫,讓她回到了端午這一日,一切都還來得及。

  盧雁依閉了閉眼,緩緩開口:「做了個噩夢,不妨事。」

  梅染這才鬆了一口氣,扶著她起身,又喚來小丫頭進來,一起伺候著她漱口淨面。

  負責飲食的大丫鬟若草提著食盒進來,將幾道精美的菜餚放到桌上仔細擺好,笑道:「今兒端午,廚房裡準備了五黃。大太太特意吩咐了,姑娘不擅飲酒,略沾沾唇便是。」

  端午吃五黃乃是習俗,又定了要去甘泉寺上香吃素齋,便把「五黃」挪到了早上。

  盧家是皇商,當家主母任氏從未在衣食上苛刻,從來都是食不厭精。因是早飯,廚房把黃鱔、黃魚、黃瓜、鹹鴨蛋黃及雄黃酒這「五黃」做得精緻小巧,既應景又能剛好吃飽。

  白玉杯里盛著雄黃酒,琥珀色的酒液透明而美麗。

  盧雁依端起來,淺淺抿了一口,心中暗笑:上一世自己究竟是有多荒唐,才因為堂妹的挑撥,將大伯母的一番好心當作驢肝肺?

  若是真對她別有所圖,頂多做些面上功夫。又怎會十幾年如一日、處處妥帖地照顧她呢?

  剛吃完早飯,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道甜美的聲音,問:「九姐姐可好了?我來尋姐姐一塊出發呢。」

  是堂妹盧麗婉。

  盧雁依手指一頓,恨意在心頭翻滾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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