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再吃陽城臊子麵

  「你大驚小怪什麼？不就是許賀看上的一個女人嗎？」

  「哪有！」金穗星搖搖頭，「我就覺得那個女人很面熟。我終於想起來了，五年前，她是施一默請來的伴娘，當天晚上還和我們一起吃過飯的，你忘了嗎？後來第二天就和施一默一塊被熊家老三抓走了呀！」

  「什麼！」金穗星這麼一說，許西城臉色凝重起來，「是她？」

  

  金穗星連連點頭，「我的記憶力一直很好，你也是知道的。不過當年施一默搞進去了熊家老五和老三，這個女人倒是提得很少。好像聽說不是本地人，來這邊就是來參加婚禮的。」

  許西城抬起眼眸，「這會是巧合嗎？」

  金穗星搖搖頭，「希望是巧合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話，會有些麻煩。」

  沈遇晴這邊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但她絲毫不知情。

  第二天，許賀果然來晚了，並且簽了一個遲來的到就閃人了。沈遇晴本來還想打聽一下許艦川的事情，但許賀對這件事情很是忌諱，總是藉口轉移話題。

  次數多了，沈遇晴也不再問許艦川的事情了。

  晚上的時候，沈遇晴剛下課，就接到了熊維林的電話。

  「抬頭。」那頭，低沉的聲音透過電話一絲一絲鑽到她的耳中，她莫名有些臉紅，難怪總有人說有一種聲音能讓耳朵懷孕，原來還真是的。

  熊維林從電梯走出來的時候，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恤，面容清俊，看上去不上奔三的人了，頭髮理得短短的，加上氣質淡漠，站在哪裡隱隱有種矛盾的禁慾感。

  沈遇晴邁著步子走了過去，秋老虎驚人，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的額頭上密密麻麻一層汗。

  「等了很久？」

  「沒有。」熊維林很順勢過來牽住她的手，兩人一路往外面走去。沈遇晴在這邊培訓班也有一個同桌，是臨城環保局的，是個才出社會的小胖姑娘，本來兩人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但沒有想到沈遇晴居然臨時放了她的鴿子，她咚咚咚幾步走上前去，「遇晴姐，你要出去麼？」

  「嗯。」沈遇晴很抱歉一笑，「我男朋友過來了。」

  「哦哦。」小胖姑娘是個近視眼，原先站得比較遠，還沒有看清楚熊維林的長相，只知道熊維林身材好像不錯，等走近一看，她的小嘴長大成了雞蛋狀，「遇晴姐，你男朋友好帥！」

  這小胖姑娘心直口快，倒也不引人反感。沈遇晴笑了笑，「謝謝誇獎，我先出去了。」

  小胖姑娘一直等到兩人離開後才猛地回過神來，握緊雙拳，「我也要找個帥哥當男朋友！」

  沈遇晴自然不知道小胖姑娘在背後雄心壯志，一路上她都在笑，熊維林瞧她心情很好的樣子，忍不住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很開心？」

  「有點。」沈遇晴仰頭，輕輕頷首，「對了，你怎麼過來了？」

  「我媽明天忌日，我過來給她上柱香。」

  話題一下變得有些悲傷了，沈遇晴的快樂神色也收了起來，「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熊維林一臉淡定，「她去世很多年了。」以前和父親關係不好，其中也有他母親的原因，後來當父親也逝去了，他就想開了。

  這個世界上，生命是那麼的珍貴。人真的不應該和活著的人置氣，有句話一隻都是對的。

  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你長得像你媽媽還是你爸爸？」

  「男孩像媽媽。我比較像我媽……像我爸的話你估計就看不上了！」

  沈遇晴臉一紅，「我是這麼膚淺的人嗎？」

  熊維林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難道不是嗎？你不是大學就喜歡我嗎？我覺得那個時候我課都很少上的，你怎麼發現我的內在美的？」

  沈遇晴緊緊握住拳頭，別開臉，不看熊維林似笑非笑揶揄的表情，「反正，我不是看臉的人。」

  「好好好，你不是看臉的人。反正看不看臉都無所謂了，反正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了。」

  「……」忽然之間，沈遇晴一顆心變得滾燙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熊維林有些大男子主義，一把霸道強勢的人宣誓主權都是「你是我的人了！」，萬萬沒有想到熊維林會說這麼一句。

  他是她的了。

  這句話說得真好，沈遇晴的嘴角勾了起來。

  熊維林側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但臉色倒是柔了下來。

  車在陽城穿梭，走了一會兒，沈遇晴發現他們走上了一條熟悉的路。

  「這是……」

  「沒有餓麼？我們去吃臊子麵！」

  熟門熟路穿過小河，夏秋的晚上比較長，雖然快七點了，但天色一點沒有暗下來的跡象。

  舊地重遊，沈遇晴的心情頗為複雜。

  見她在打量那小河，熊維林淡淡開口道：「三年前，陽城開始治理被重工業污染的環境。這條小河，是重點工程之一。」

  沈遇晴趴在車窗看了一會兒，雖然不見青山綠水，但比五年前來的黑山黑水好太多了。

  小河一閃而過，熊維林很快到了那家正宗陽城臊子麵，招牌依然破破舊舊的，搖搖欲墜的樣子。

  抽水煙的老伯弓著腰，正在收拾桌椅，聽到聲音，頭也沒回，「關門了。明天請早。」

  「呵，我們來晚了呀！」

  熊維林淡淡開口。

  老伯回過頭，看了門口站著的一對璧人，眯了眯眼，枯瘦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你這臭小子，還知道回來？」

  「想你這口面了。」

  「就你嘴甜。」老伯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身邊的沈遇晴身上，「倒是個長情的，這次耍得時間倒是長。」

  「瞧你說得，我以前好像很花心一般！」

  「對對對，你不花心，只不過到處逗貓惹狗罷了！」老伯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等著，給你們弄兩碗正宗的陽城臊子麵。」

  老伯顫悠悠的進門去了，熊維林幫忙把老伯沒有擺好的桌椅都擺好，最後看那招牌實在搖搖欲墜危險得很，又熟門熟路跑到裡面去找了錘子和釘子，砰砰幾下把招牌盯牢了。

  沈遇晴本來想去幫忙，但走進去卻沒有發現當年那個聽不見話的老婆婆。

  似乎是知道沈遇晴在想什麼，老伯把兩碗熱氣騰騰的臊子麵端上來之後，在兩人不遠處的小凳子下坐著抽起了水煙，「死了。四年前，摔了一跤，送到醫院就是腦溢血，不行了。」

  臊子麵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但沈遇晴卻吃出了心酸的感覺。

  老伯嘆息了一聲，抽了兩口水煙，又站起來，從屋裡端出來一碟花生米，一碟鹹菜，一碟鹹鴨蛋，最後拿了兩個杯子，遞了一個給熊維林。

  「來，喝一杯。」

  熊維林接過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生意還好？」

  「反正就這個樣子。」老伯慘然一笑，「我和老婆子說好多次，這麼個店不開也罷，賺不了多少錢。她總是堅持要開著，現在沒人堅持了，我倒是不想關店了。」

  「開著挺好，起碼想這一口的時候還有個去處！」

  老伯喝了一口酒，又夾了一顆花生米扔到嘴巴里，「這幾年，你去哪裡混了？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晉城。」

  老伯眼睛一眯，「賀信盛那邊？」

  熊維林點頭。

  老伯和他碰了碰杯，「賀信盛那小子倒是個念舊情的，不過陶慶安那個人就不行了！」

  「怎麼？陶叔怎麼了？」

  「你這小子裝傻！你進去伺候，陶家來人了麼？也是，他現在和許家打得一片火熱，自然是忘了以前的老人了！」

  熊維林也不多說，只是默默喝了一口酒。

  老伯一杯酒很快見底，正要再倒一杯的時候，熊維林按住了他的手，「身體不好，酒這東西適量就可以。」

  「你這臭小子的口氣和老婆子的口氣真是越來越像了！罷了罷了，反正也沒什麼好喝的，這個酒，不喝也罷！」

  兩人在院子裡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時候，沈遇晴利索地端著桌子上的碗筷去廚房收拾了。

  老伯看著她裊裊的背影，微微出神，「當年老婆子也是這樣給我忙前忙後的！是個好姑娘，好好對人家。」

  「我知道。」

  老伯吧唧吧唧又抽了一口水煙，吐出一口濃濃的濁氣，「熊家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走一步算一步唄。」

  「你這小子比你三哥踏實多了。老三就說花花腸子太多，又目中無人，才到現在這個地步！」

  「我這也不是沒有辦法嘛。現在我在明，他們在暗，況且我也有媳婦了，總不能讓她跟著我冒險。」

  「嗯。」老伯失去了老婆子後，整個人變得柔軟了很多，聽熊維林一說，豎起大拇指連連讚嘆，「你這個想法是對的。人啊，不能一輩子活在仇恨里，我們不主動去挑起戰爭，但我們也不懼怕惡勢力。」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你喝了酒，我讓大雙來接你了！」

  「老伯……」熊維林欲言又止，老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給她安撫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況且，你也知道有句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為謀，小雙，只是選擇了他想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