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神魔難辨（9）

  轉瞬已進入盛夏，結界內，洪山仍然漫山遍野開滿各色繁花，得到許可的紫曦半夜便來到洪山，天色微明，他與我一同站在供奉之地，太陽花準時打開通道，他看見紫曦，立刻喜出望外，「大人，大人，我又看到您。」

  引著我們進入神域，與數月前相較，我感覺無歸林的面積在縮小，太陽花告訴我，那是因為大神收集的記憶逐漸被藍清羽吸收的緣故，我心下喜悅，猜想很快，也許下個月，白澤就會找到我，抽取我關於藍清羽的記憶。

  菩提樹仍然如常，看不到一點兒結實的跡象，我把新織的絲帶掛在菩提樹上，紫曦興奮地左顧右盼，「太陽花，大神在何處？」

  「大神一般在前方的神殿，他每日要見很多的佛陀和菩薩，」太陽花撥開粉色的雲霧，讓我們進入無歸池，「他知道大人今日要來，特意叮囑我，多讓你們留一會兒。」

  在紫曦和太陽花聊天的時候，我認真地端詳著藍清羽，他的意識已從透明逐漸實體化，這是他逐漸好轉的跡象，我伸手觸著無歸池的水，指尖傳來溫暖的氣息，我忍不住笑了，在心裡默默對他說：「師父，我又來看你了，你越來越好，也許很快，你就能帶我回探幽村，我們就留在探幽村，再也不離開。」

  抱膝坐在無歸池旁，不知過了多久，紫曦輕輕拍拍我的肩頭，「走吧！看你睡得香甜，我也不忍喚醒你，只不過，再不回去，老鍾該擔心了。」

  離開神域，暮隨雨果然一臉焦急，「朝雲，此次怎會去這般久？」

  「我睡著了，」將手中的提籃交給他，那裡面有太陽花自神域的菩提樹葉上接的露水，我們需用它來澆注在沈望月的結魄陣上，幫助她的魂魄恢復，「大神似乎見過紫曦大人。」

  不知怎的，我覺得異樣的疲憊，和暮隨雨說著話，都要睡過去一般，暮隨雨伸手將我抱進懷裡，「你累了，睡吧！」

  朦朧間，我聽見暮隨雨與紫曦交談，「紫曦大人，大神是有什麼朝雲不可知曉的事告知您嗎？否則，旁人均不可進入神域，大神偏偏指定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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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竭力地讓自己呈現出陷入沉睡的狀態，這對我來說很容易，但要騙過紫曦卻不容易，過得許久，我才聽紫曦沉聲道：「今日大神已經抽取朝雲的記憶，所以她才會如此疲憊，但是，明日她清醒後，會忘記所有的一切。」

  「為什麼？」暮隨雨驚呼出聲，「難道清羽不會醒轉嗎？」

  「是的，」紫曦的語氣很肯定，帶著無比的難過，「其實清羽用自己的命將大神鎖定之後，他就存有必死的決心，若大神滅世，他會與世間一同灰飛煙滅，他背著大神從雲海崖底向上攀爬的時候，肉體和魂魄都在潰散，若不是大神用自己的神識滋養著他，他又存有極強的意志要見朝雲最後一面，你們根本看不見他，他見到朝雲那一刻，最後一絲靈氣已消散，大神憐朝雲的痴心，讓他留在人界三年，無歸林，其實是清羽在神域的墓地。」

  騙人！我在心裡大聲的哭喊，眼睛卻始終無法睜開，黑暗中，我似乎看見藍清羽的笑臉，他漸漸地離我而去，白澤將他擁在懷裡，放在胸膛處，用自己的魂魄滋養著他。

  「那大神為何一開始不告訴朝雲？」暮隨雨的聲音顫抖得就像大雨中的樹葉，「若一日不告訴她，她便會等清羽一日，若一世不告訴她，她便會等清羽一世。」

  「因為大神想以自己的無上佛法重新創造出一個藍清羽，」紫曦的聲音很嚴肅，「但是，就算是佛陀，也無法既定改變的命運，大神抽取的記憶，只能形成清羽靈魂的碎片駐留在大神體內，接受世人的敬仰，這是大神給予他世人最高的敬意。」

  「難道我們要永遠欺騙朝雲嗎？」暮隨雨在哭，我的意識卻一點一點地在渙散，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悄悄地消失，我竭力地想抓住它，但它像流水一樣，一點一點地流失，「她若知道，她會瘋了的！」

  「她不會知道的，」紫曦搖著頭，「明日一早，大神會以無上的佛力抹去關於藍清羽的一切，你、我，人界和妖界所有人，都會忘記他，包括沈石雲。」

  「這會不會太殘忍了，」暮隨雨抗議道：「清羽犧牲了自己，保全世間，為何要讓眾人忘記他？」

  「佛陀的所思所想，豈是凡人能夠猜度的。」紫曦輕聲嘆息，「千年來，清羽是我唯一真正喜愛的人，現在要失去他一切的記憶，也許，我的魂魄會有一塊大大的空洞吧！」

  「哥，」我快樂地抱著一兜桃子沖向暮隨雨，拿著一盞靈露的暮隨雨靈活地轉身，避開我，「哥，你猜我找到什麼？」

  「我如何知道？」暮隨雨小心翼翼地捧著靈露走進結魄室，「你毛手毛腳的，可別驚到你嫂子。」

  歡喜地將桃子放在桌上，「哥，我發現一粒菩提子，你看，就是菩提子。」

  小心翼翼地將靈露澆灌在結魄陣下的玉盞中，暮隨雨這才轉身，伸手將菩提子放在掌心，他眯著眼睛，對著陽光認真看了許久，歡喜的笑著，「真的是菩提子，這是第十一顆，一會兒我幫你打個洞，你串起來吧！」

  坐在暮隨雨身邊，看他細緻而謹慎地在菩提子上穿孔，又用刷子將菩提子刷得乾乾淨淨，這才用金線串進珠串中，那上面有珍珠、黃金、珊瑚、翠玉和各色寶石，配著菩提子，美麗非凡。

  將鏈子掛在我頸中，暮隨雨和我相視一笑，這一年多來，我們時不時在洪山上發現菩提子，但從未發現過菩提樹，暮隨雨說這是洪山受佛陀的福佑，我也深信不疑，而我始終有個感覺，這是什麼人在向我傳遞什麼信息，至於什麼信息，我說不上來，但我覺得，我的靈魂深處，有一個巨大的空洞，那個洞大得無法彌補，但這串珠鏈，能讓我覺得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