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妖靈閣（8）

  從永生之海出發，我們按紫曦所言，沿著官道向萬妖之城行進，紫曦和墨鳳似乎完全沒有理睬我們，一應的事務都由我們自行打理，妖靈閣也從未有人出現，初時暮隨雨如驚弓之鳥，總覺得墨鳳會派人跟隨我們伺機謀害，漸漸的，他便放鬆警惕，與我們一般，混跡於妖市之中。

  其實妖界與人界並無不同，妖民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他們雖有粗淺的法術，但傷害性極弱，只能應用於日常謀生，相對而言，妖民們比人界的普通人類更能自得其樂，雖有市農工商的區分，但感覺上，妖民們仍主要以農耕為生，就算是店鋪，也是以物易物為多。

  這日來到鳳凰地，與其他路過的市鎮相較，這裡熱鬧許多，我們入城時，正是午時，無數的孩童背著粗製的書包從學館內飛奔而出，我們坐在一個臨街的麵攤上，藍清羽一邊吃麵，一邊與攤主閒聊，「看這些孩童如此歡快，不知學費幾何？」

  「官人是初到此地嗎？」攤主笑眯眯的把糖制的面果子放在桌上，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著攤子，一邊輕聲回復，「二十年前，妖王廣徵有識之士，在各地開設學館，下令凡學齡的孩兒，均需入館學習，一應的學雜費用均由官府承擔。」

  

  沉默著吃麵，此時又有客人前來吃麵，均是以物易面，那攤主不住的忙碌，我們吃完面，暮隨雨拿出兩個從洪山帶來的桃子，「老丈，這兩個桃子……。」

  那攤主一愣，連連搖頭，「不，不，現下並非季節，客人要保存這桃子不易，若無他物，這幾碗面送幾位客人……。」

  看他堅持，藍清羽微微一笑，從側袋中取出三塊白麵餅，「老丈，我們以這麵餅交換如何？」

  那攤主眼睛一亮，卻猶豫半晌，「客人，不瞞您說，自人妖兩界通道關閉，咱們也有幾十年沒有吃到過人界的米麵，看您手中的麵餅，面質細膩，粉質雪白，定不是咱們這裡所產，我家中幾個孩兒，自出生便未食用過，真真的是想要，可是這麵餅著實珍貴……。」

  抽出他攤子上的油紙，將麵餅包好放在攤上，那攤主躬身一禮，「如此，我便不再推辭。」

  「老丈，」藍清羽喝一口麵湯，「適才你提到人界的米麵，我們此行前來，也見過稻田，但稻子稀疏，不知道食物是否足夠？」

  「米麵的確是稀罕之物，不過林間生有粉樹，我們將樹枝磨成粉，榨出樹汁，淘洗乾淨之後所得之物，也可替代麵粉，」攤主指著那些褐色的麵條，「這麵條便是那樹粉所制，妖王十五年前鼓勵我們開墾農田，種植水稻，但始終不得其法，收穫全靠天佑。」

  離開麵攤，我們沿著道路向前，竟然看見一個糖果子店，藍清羽見我歡喜，便上前要買，結果那些糖果子只是城外的野果，裹上糖粉，兩個野果可置換一粒糖果子，雖是如此，果子鋪內仍然擠滿孩童。

  待孩童們散去，暮隨雨拿出一個桃子，那店主堅稱過於珍貴，但藍清羽堅持，他只得收下，送我們極大的一包糖果子。

  「店主，這糖果子收費如此低，不知你如何盈利？」

  那店主面露詫異之色，隨即又是一臉釋然，「客人應是外地而來，我這店鋪是衙門出資，妖王說人界的孩童自幼便能食蜜，而咱們妖界的孩子要吃糖極難，很多年前，工坊衙門終是能夠自野果提煉出糖霜，但成本極高，妖王便在各地開設糖果鋪子，以極低的價格將裹著糖霜的糖果子賣給孩童……。」

  離開鳳凰地時，就連我都明白這幾十年來，墨鳳的確以造福妖民為已任，開設學館，鼓勵農耕，默默的提升妖民的生活，藍清羽的心情越來越好，甚至整日都在笑，暮隨雨悄悄告訴我，藍清羽心裡，並不想回妖界為王，現在看到墨鳳執政清明，他終是可以放心。

  隨後的行程越加輕鬆，藍清羽每日夜間都會自血魄石吸收鳳凰之力與先祖之力融合，我們進入萬福之地的那一日，血魄石中的力量已被吸盡，化為粉末。

  一月之後，我們終是來到萬妖城，這裡雖不及天啟，但亭台樓閣、車水馬龍，繁華和熱鬧遠勝過妖界其他城鎮。

  才進城，我就看見紫曦坐在路邊的一個說書攤，津津有味的聽那個長著鹿角的說書先生講述妖靈閣紫曦大人大戰鎮妖司鍾萬城的往事，在那個說書先生口中，紫曦無比的強大，鍾萬城只能俯首稱臣。

  待我們被引到他身邊，他才轉頭看看我們，「來聽書，正在講白石原大戰。」

  我們只得坐在他身邊，聽那說書先生天花亂墜的吹噓著紫曦的神通，四周的妖民們不時發出轟堂的彩聲，我不由懷疑這些人都是妖靈閣的探子，特地被安排來為紫曦捧場，藍清羽卻聽得極為認真，面上不時莞爾，待一節書說完，紫曦拿出兩個果子放在桌上，這才心滿意足的起身，「回妖靈閣。」

  即使置身妖靈閣，飲食也極為簡單，我這才明白為何紫曦在人界時那般喜愛美食，藍清羽親自下廚為紫曦烹製幾個小菜，煮好湯，紫曦興奮莫明，立刻下令，除非妖界被攻擊，否則不許任何人打擾。

  坐在光火蟲組成的燈下，紫曦運筷如飛，看他的神情，如同饕餮一般，「你這一路，心中的問題想必已經有答案，我見你額間神光初現，血魄石已經吸收完畢，即使進入永無之地，也並無大礙。」

  「嗯，」藍清羽提起一隻雞放在我面前，「我想，我也許有點明白為何當年大人會袖手旁觀，也許我們認為的災難，有可能是更多人的福祉。」

  紫曦的臉上浮出一絲淺笑，與尋常妖媚的神情截然不同，那笑是嚴肅而認真的，「你也許不知道，你的母親，她真正的天賦並不是戰鬥，當你在永無之地見到她時，也許一切的迷團都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