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萬福妖館（10）

  吃完一塊乾糧，喝完水，我背著暮隨雨給我的小包裹，頭也不回的走上湖面，水波在我爪下蕩漾，我沒有回頭，只是向著前方飛奔而去，我隱約感覺到湖心有什麼東西在不停的呼喚我，雖然感到恐懼，但想到暮隨雨所說，我定要讓自己強大，來日成為藍清羽的助力。

  我感到風在我身邊流淌，一個雪白的島出現在我眼前，整座島嶼都是白色的珍珠岩，無數的珍珠靜靜的躺在水底，珍珠的光芒隨著水波蕩漾，而遠處的岸邊，有一個身懷六甲的女子在吃力的汲水，即使相隔得這般遠，我仍然看到她的面容，那是與我和暮隨雨極為相似的臉，還有銀色水草般的頭髮。

  那是我的母親嗎？我疑惑的向她走去，走得越快，她卻距離我越遠，銀色的頭髮在風中風舞，逐漸幻化為沖天的火焰，那是一座古老的城牆，砌牆的青石上長滿青苔，黑髮藍眸的墨鳳站在城樓之上，嘴角掛著猙獰的笑，他修長的手臂在空中舞動，我看見兩具仍在流淌著鮮血的屍體緩緩拉上城樓的木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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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力的爬上木桿，那具銀髮的屍體有令我懷念的溫暖，他的臉潤白如玉，嘴角微微上翹，即使已然死去，似乎也仍然帶著一絲溫柔的笑，仿佛下一刻，他便會開口呼喚我的名字，這是我的父親，天狐族的族長。

  木桿之下，是成堆的白骨和飄櫓的血海，這是當年萬妖城之戰嗎？在鎮妖司的檔案中，萬妖城之戰死傷四萬，天狐族幾乎族滅，那麼，這些如山的白骨之中有許多都是我的族人，雖然不認識他們，但我仍然覺得心痛欲裂。

  伸出前爪，想要摸摸他的臉，可是眼前一片虛無，我跌入無盡的黑暗，待眼前光亮響起，卻是年幼的墨鳳，他跌坐在一處坑洞之中，左腿奇怪的扭曲著，鮮血淋漓，他受傷了，年紀這般幼小，若我要殺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死在此刻，將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悄悄的前行，一步，兩步，可是那張凝滿淚的臉卻令我有些遲疑，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害人，他還是無罪的，可是，若他長大，我成千上萬的族人，包括我的父親就會死於他之手，我族所有的倖存者，都會被逼離開什納海，流放到人界的洪山，殺了他！是的，只要殺掉他，將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藍清羽是妖界的王子，我是天狐族的巫醫，幸福自由的生活在什納海……。

  心中殺意升騰，我再一次向前，一步、兩步，我聽見墨鳳的哭聲，虛弱而又無助，我頓住腳步，卻感覺爪下有水，垂下首，原來我們身處一處洞穴，洞穴外似乎在漲潮，已經有水快速的湧入。

  站在高處，我看見墨鳳逐漸被水淹沒的身影，他的哭聲逐漸虛弱，我看他吃力的爬在一塊岩石之上，那塊岩石令他的頭勉強伸出水面，但半柱香之後，他就會被水淹沒。

  轉過身，我想離開，可是墨鳳的身影卻始終徘徊在我腦中，他的哭聲已經消失，我轉過身，他拼命的仰著臉，只有鼻子和小部份的臉頰露出水面。

  一個浪湧來，墨鳳消失了，我一頓足，一頭扎進水中，果然看見墨鳳在水底掙扎的身影，我拼命游到他身邊，將他拱到我適才站立的岩石之上，

  墨鳳大口的喘息著，然後對水中的我伸出手，「來，我拉你上來，這裡足夠我們容身。」

  他抓住我的前爪，我感覺身體離開水面，眼前一亮，卻是一張極溫柔的芙蓉笑臉，「你適才為何要救你的仇人？」

  「他幼時還無罪，」我一邊回應，心裡卻覺得後悔，「可是我很掙扎，也有點兒後悔……。」

  「若給你一個機會，再來一次，你還會救他嗎？」那張臉帶著溫柔的笑，問題卻尖銳如刀，「在你見過他創造的人間地獄，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救他嗎？」

  沉默很久，雖然內心極度掙扎，我仍然低聲道：「若他還是這般年紀，我想，我仍會救他。」

  一股溫熱的力量湧入我的身體，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在快速的伸展，只是瞬間，我又恢復為人形，我已知曉那芙蓉軟面便是大巫，此時，她面上的笑已然消失，「孩子，你需記著，醫者仁心，救人於危難是你的天賦，在面臨選擇之時，無論那人是否與你有仇，你要首先記住你是醫師，履行你的職責。」

  打開暮隨雨給我的包裹，我穿好衣裙，然後轉身面對大巫，「大巫，我在幼時雖然救過墨鳳，但血海深仇不能不報，我若遇到成年後的他，仍會殺他。」

  大巫面上綻開燦爛的笑，「傻孩子，你不用向我交待，你的天賦已然天啟，望你們來日恢復我族榮光。」

  說完，我感覺一股微風輕輕拂動，我的身形隨風而動，轉瞬便到湖邊，轉過身，藍清羽和暮隨雨一臉欣喜的迎上前來。

  在湖邊撿柴升火，我將發現的一切詳細道出，暮隨雨輕聲嘆息，「大巫真心寵愛你，當初為我釋放天賦時，可是考驗過我三場，每一場都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其實大巫問我時，我也很害怕，而且我覺得大巫並不希望我去救墨鳳，但我做了選擇，她仍是勉強忍受下來……。

  「好吧！既然朝雲天賦已然開啟，那便隨我回洪山吧！」正想著，卻聽暮隨雨這般說，「她至今還未見過族人，也該認祖歸宗。」

  張口結舌，卻不知要如何拒絕，畢竟認祖歸宗這件事很難拒絕，轉過首，卻見藍清羽一臉難色，「鍾大人和鎮妖司均知朝雲與我的關係，而且為免朝雲私離洪山之罪，是白澤為她做的擔保，我想，朝雲回洪山，還是需得有個交待才行。」

  「是嗎？」暮隨雨眼珠轉動，「既然如此，那我隨你們一同回天啟，待你給鎮妖司交待之後，便帶朝雲回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