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雲岫告別
2024-09-05 02:20:53
作者: 盛夏梅子冰
若是有後來人通過史書卷宗回望而來,想必會和容久有一樣的感覺。
如同十年前的金程貪墨是謀逆案的開端一樣,這次東市賭坊的亂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已經為之後的混亂拉開了序幕——
京衛所的人從賭坊中搬出十數具屍體,除了那名小太監外,其他人從屍首特徵判斷,都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
賭坊的東家早在京衛所趕到之前就已經卷錢跑路,因此,他們只能根據當日在場眾人的證詞判斷,來劫人的是一群有預謀有經驗的組織,關於對方的身份則毫無眉目。
雖然京衛所已經盡力掩蓋那名小太監的身份,但事發地畢竟是在魚龍混雜的東市賭坊,消息很快還是傳了出去。
詔獄內重犯被害的事剛過去沒多久,現在賭坊里又死了個二皇子的人,哪怕是消息最不靈通的百姓都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
案發後,賭坊和那名小太監的住所分別由京衛所和錦衣衛暫時看管。
鴉青的人在當夜潛入,從小太監的床榻下搜出一包白花花的銀子,以及幾樣珠寶首飾,其中,一串成色上好的玉珠被交到沈闕手裡後,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東西的來歷。
那是他曾經御賜給沈潛的東西。
而原本已經將罪名全部扣在小太監頭上的沈潛,還沒等來沈鶯歌被懷疑,嫌疑又轉回了自己頭上,頓覺震驚萬分。
他知道人是被沈鶯歌劫走的,但他並不覺得,以她的能力可以做到這樣偷梁換柱的事。
無奈,他只好宣稱玉珠是那名小太監從自己這裡偷走的。
沈闕自然明白這裡面有貓膩,但比起這些,他更關心那伙人的身份。
一群來去無蹤手段了得的人,種種跡象結合在一起,都讓他不得不懷疑到幾年前交給鴉青的一次任務。
那次任務雖順利完成,但也損失了一名成員,可以說,最終是以同歸於盡的方式收場。
據當時那名鴉青成員遞迴來的消息,他們的任務目標在江湖中也極負盛名,還是一個門派的首領。他費了不少心思才取得對方信任,隨對方回到門派中。
那裡機關遍布,若無人領路,很容易就會中招。
任務完成後,沈闕有意讓他摸清地形機關,想要派人將那門派一舉剿滅,斬草除根,可惜對方還沒來得及送出消息,便身份暴露,自戕而亡。
現在,這樣一夥神秘勢力的出現,讓他無法不懷疑到那些人身上。
難道……這是一次有計劃的復仇?
——
另一邊,沈鶯歌等人將雲岫從密牢中救出後,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甩掉追兵。
群花堂成員的醫術雖不如雲岫,但好在她此次只是外傷,並無疑難雜症,上藥包紮後剩下的就只是休養。
而雲岫在兩天後的黃昏時分醒來,她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沈鶯歌閉門密談。
她們具體談了什麼,其他人不得而知,他們只知道,在那日之後,雲岫決定離開。
沈鶯歌本想派人送她回醉西樓,但云岫拒絕了。
她說想回當初和師父隱居的地方看看,順便遊歷五湖四海,反正她有醫術傍身,總不會沒飯吃。
沈鶯歌當然明白,以現在的局勢,雲岫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她只是有些意外,雲岫竟然沒打算回醉西樓。
不過,得知對方心意已決,她也沒有多勸,只是交給了她一把醉西樓羽信,這樣若是雲岫遇到什麼困難,可就近找醉西樓的暗樁,向他們尋求幫助。
雲岫醒來後,療傷的藥便都是按她口述所配,沒過幾日便已見好。
臨行那日,沈鶯歌帶著原顏朱等人前去送她。
秋天緩緩逼近,暑氣漸消。
自天色微明起,便大霧瀰漫,將一切都包裹在了朦朧水汽之中。
雲岫的行李不多,只有一個小包袱,剩下的都挎在了她牽著的那匹騾子身上。
眼看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為避人耳目,她也該起程了。
這大半年來,她們日日見面,現在突然要分別,沈鶯歌難免牽掛,握著她的手左叮嚀右囑咐,一會兒說讓她記得給他們寫信,有事一定要找人幫忙,一會兒又說讓她有空記得回來看看,等自己忙完這邊的事就去找她……
雲岫聽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何時變得這麼嘮叨了?我只是離開一陣子,又不是不回來了,說得好像再不見面了一樣。」
還沒等沈鶯歌說話,旁邊伸來一隻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兩人扭頭看去,只見玉煙吸了吸鼻子,明明紅了眼睛,卻還嘴硬不肯承認:「早知……早知道我就留下和你一起住了!有本姑娘在,來一個毒一個,來兩個死一雙!那樣你也就不會……」
雲岫揶揄一笑:「聽你說這話的意思……該不會是捨不得我吧?」
「怎麼可能!」玉煙大聲反駁:「我……你,我巴不得你趕快走呢!你走了,鶯歌姐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雲岫瞥了沈鶯歌一眼,故意拖長了音調:「那可不一定吧?」
沈鶯歌輕咳兩聲,將話題拉回正軌:「好了,你記得我和你說的話,千萬不要逞強,有事一定要找我們的人幫忙!」
「知道了知道了,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雲岫實在聽不下去,趕忙道:「李嬸之後的藥方我已經留給了群花堂,按方抓藥即可,還有——」
說到這裡,她頓了下,意有所指地朝城內瞥了一眼:「那位的解藥我已經快配出來了,等做好之後會托人送來。」
說罷,她翻身騎上騾子,朝眾人揮了揮手:「走啦!我們後會有期!」
她的身影一點一點融進濃霧,直到連輪廓都再也看不見。
原顏朱拍拍沈鶯歌的肩膀:「走吧,你再不回去,趕不上去點卯了。」
「嗯。」沈鶯歌點頭。
回去路上。
玉煙跟在沈鶯歌身邊走了一會,忽然發現她腰間空了,不禁問道:「鶯歌姐姐,我之前送給你的香囊呢?」
「啊,可能是何時掉了,我回去找找。」
話雖這麼說,沈鶯歌眸光晦暗,臉上卻全無意外之色。
一旁的原顏朱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玉煙並未放在心上,笑嘻嘻道:「沒事!等我回去再給你做一個!我之前跟李嬸請教過,手藝肯定比之前那個好!」
說完,她便一蹦一跳地加快了腳步,像是恨不得立即去選布料。
望了眼她的背影,原顏朱壓低聲音:「真丟了?」
嘆了口氣,沈鶯歌搖頭,唇邊扯起一絲譏諷弧度:「東西在太子那,他說沈潛想靠那東西讓皇帝懷疑到我,他派人提前把東西拿走了。」
「這……那他不會是想……」原顏朱欲言又止。
沈鶯歌頷首:「是,他想拉攏我。」
沈潮生的意思很簡單,他如今已是儲君,只要沈鶯歌幫她坐穩這個位置,將來他登基之後,什麼二皇子戚左相,都將不攻自破。
而沈鶯歌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早晚都是要歸皇帝號令的,他不過是讓她提前看清自己的位置。
待事成之後,沈鶯歌便是功臣,他也會許她諸多好處。
只是沈鶯歌並不這麼覺得。
比起相信這些眼裡只有權力的人會知恩圖報,她更相信他們會過河拆橋,卸磨殺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