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她只是個隨時可以捨棄的代價
2024-09-05 02:18:17
作者: 盛夏梅子冰
若是忽略方才那一瞬間的皺眉,沈潮生此時的表情與平時無異。
哪怕這段日子東宮已經被攪得雞犬不寧,哪怕李非夏的哭喊聲在他聽來格外尖銳刺耳,他也依然是那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他一邊將棋子收回棋盅,一邊眼也不抬地問:「發生何事了?」
李非夏草草行了個禮,不等他示意,便逕自起身坐到對面哭哭啼啼起來:「殿下,今日我宮裡的人去領份例,卻被告知解暑用的冰塊不足,需得等兩日,當時正好陶語那個賤——」
沈潮生驀地抬眼,打斷了她的話音:「哪怕你心裡再看不慣她,可她仍是太子妃,你身為側妃,若連基本的尊卑有序都不懂,那改日孤恐怕要找個人來教教你了。」
如今的撫遠將軍李堯年頗為寵愛自己的側室,因此李非夏雖為庶出,在府中卻無人敢小覷,她被母親嬌寵多年,養就了一副刁蠻任性的風格,凡是自己看上的就必須要得到。
入宮後被封太子側妃,也算得上是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愈發變本加厲起來。
沈潮生情慾寡淺,對納妃充實東宮一事向來不怎麼熱衷,這麼多年也只有一個太子妃,所以哪怕接受李非夏做了側妃,也只是表面功夫,更懶得管她們那些小打小鬧。
而太子妃陶語生性溫和,不喜與人多生是非,又顧及撫遠將軍府的勢力,便處處忍讓。
如此一來,李非夏就更加得意忘形了。
聽到沈潮生的警告,她也只是不滿地撅了下嘴,全然不見害怕之色:「殿下說的是,可往年臣妾在家中時,從未受過此等委屈。」
聞言,沈潮生眼底暗色一閃,沒有說話。
見他不再開口訓斥,李非夏有些小得意地勾了下嘴角:「今日領冰時,正好太子妃的人也在,但因冰塊不夠,宮人又擔心臣妾受不住酷暑,便提出讓他們勻一些來,誰知……他們不願便罷了,還說了好多難聽的話!」
說著,她轉身朝座下的貼身宮婢招了招手:「殿下你看,他們還仗著人多勢眾,把臣妾的人打成這樣!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不然今後誰都知道臣妾好欺負,還不都跟著……上來踩一腳?」
沈潮生瞥了眼走到近前的宮婢,只見對方鼻青臉腫,脖子上還有幾道抓痕,顯然是與人動了手。
但他臉上仍是無波無瀾。
其實這件事,沈潮生身邊的宮人曾向他提過一嘴。
起爭執的原因,也並非是太子妃宮裡的人先出言不遜,而是李非夏的貼身宮婢狐假虎威,見對方不願把冰塊勻出來,就藉機說了些明嘲暗諷的話。
之前李非夏就已處處針對陶語,逮著機會就找茬,陶語身邊的宮人們忠心護主,對她看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因此,今日沒有主子在場,雙方你來我往,誰也不讓誰,三言兩語下便打了起來。
可即使知道真相,沈潮生也沒點明,只是不冷不熱地說:「既然受了傷,就叫大夫來瞧,孤又不會看病,頂著這副模樣在宮中行走有損儀容,被不知情的人瞧見了,還以為孤苛待下人,這幾日就讓她先回去歇著吧。」
宮婢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還指望藉此讓太子為自己「主持公道」的李非夏也頓時一怔,連淚珠都要落不落地墜在頰邊,顯然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怎麼會呢?沈潮生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自己方才那話中的意思?
她故意提及撫遠將軍府,就是為了讓對方偏袒自己,可這人怎麼……
李非夏心念一轉,試探道:「殿下,可是太子妃向您說了什麼?」
「沒有,近兩日孤並未見過她,」沈潮生知道她在想什麼,卻也沒再多解釋,只是道:「你先回去吧,此事孤會派人處理,若真是陶語的錯,孤自會責罰。」
「……是。」
既然他都發了話,李非夏也不能再糾纏,只好起身行了個禮便準備告退。
她一轉身,便恨恨地咬了咬牙。
即使沈潮生不承認,她也依然覺得,定是陶語提前跑來告狀,才讓太子偏袒對方,否則怎麼可能不顧及她母家的情面?
說不定,剛才藉口說與人議事,就是在聽陶語那賤人的狐媚讒言!等她回去後,定要讓人查個清楚!
這麼想著,李非夏便加快了走向門口的腳步。
「對了。」
身後沈潮生突然開口,叫停了她的腳步:「既然你不耐酷暑,就先從孤這裡拿點冰去用吧,照顧好身子,別讓舅舅憂心。」
聽到這話,李非夏頓時喜上眉梢。
她就知道……太子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李非夏略一欠身,聲音都愉悅不少:「多謝殿下厚愛!臣妾明日讓人送些解暑的瓜果來,都是父親派人送來的時令水果,殿下一定喜歡!」
待李非夏帶著人離開,殿內重歸寂靜。
沈潮生蓋上棋盅,抬眼望向緊閉的殿門,雙唇緊抿。
當初李堯年讓他迎娶其女為側妃時,他就知道對方是為了送眼線來盯著自己,可礙於有當年那事的把柄在對方手上,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不得不接受。
卻沒想到,送來的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這樣也好,倒省去了許多功夫……只是李非夏入宮至今已與陶語發生過多次爭執,他清楚陶語的性格,知道她不會鬧出太大亂子,便一直放手沒管。
可今日,李非夏當著自己的面就把「撫遠將軍府」的名頭抬了出來,他若再不表態,萬一被這蠢女人告到李堯年那裡去,對方當然不會插手後宮之事,但李堯年是個暴脾氣,會不會懷疑他懷有異心,那就不好說了。
要敷衍李非夏倒也簡單,只是……得委屈下陶語了。
暗忖片刻,沈潮生叫來近侍,吩咐道:「傳孤口諭,命太子妃禁足三日,抄經百遍,靜心定氣。」
——
消息一經傳開,李非夏登時樂開了花。
那幾塊冰有沒有倒不要緊,重要的是,這說明太子果然更寵愛自己,而現在這個禁足令一出,愈發證實了這一點。
她倒要看看,以後陶語和她身邊那些狗腿子誰還敢和自己作對!
與之相反的,是太子妃得知此事後驟然煞白的臉色。
之前和李非夏身邊的宮婢發生爭執的幾人,紛紛跪倒在她面前,不住地磕頭請罪。
他們哪料到,自己逞一時之氣,罪名卻落在了太子妃頭上?陶語平日待他們不薄,他們也只是看不慣那些人欺負她,這才衝突起來。
陶語眼中水汽搖搖欲墜,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即使她從不參與朝堂爭鬥,可她身為都察院御史之女,又怎會一無所知?
她知道,沈潮生這麼做並非是真的認為她有錯,只是為了平息李非夏的怒氣,亦或者說,為了安撫她背後的撫遠將軍府罷了。
用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歷代為君者向來如此,沈潮生身為儲君,自然也不例外。
她只是有點難過,她對他來說,始終只是個隨時可以捨棄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