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燙傷
2024-09-05 02:18:00
作者: 盛夏梅子冰
夜色沉沉。
二更天末時,多數人早已洗去一身疲憊,躺進被窩準備入睡。
而北鎮撫司卻一反常態地燈火通明,尤其詔獄內外,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許多錦衣衛。
只是,哪怕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守衛的人手也增加了不止一倍,卻無一人交頭接耳,所有人都肅然而立,如臨大敵。
更有甚者,涼風習習中他卻被層層冷汗濕了衣襟,即使平時見多了大風大浪,等這樣的事真輪到自己頭上,還是忍不住攥緊了雙手,試圖從這樣的動作中尋求一絲慰藉。
「督,督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
守門的王檔頭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額間冷汗如瀑,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發抖。
對面的浮寒難得面帶怒容,正急得走來走去。
聽到這話,他登時腳步一頓,抬腿照著人肩頭就是一腳,當即就踹了個人仰馬翻。
他大聲喝道:「你不知道?!出事的時候,詔獄輪你們一班當值,你卻讓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進去,這裡關著的可都是欽犯!鴉青更是事關重大,現在人死了!你一句不知道他就能活過來嗎!」
被踹倒在地的王檔頭不慎壓到了身後的傷口,頓時疼得面目扭曲了一瞬,但他不敢過多耽擱,連忙爬起來,一個勁兒地磕頭,卻是不再為自己開脫了。
坐於浮寒身後的容久沉默半晌,才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磕了。
他回來時,這裡剛從發現鴉青死了的兵荒馬亂中安定下來。
逐暖和浮寒先一步趕到,前者已經帶人去調查今晚北鎮撫司內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潛入者的線索,後者本就掌管北鎮撫司,當即拎出今晚當值的一班錦衣衛,每人重責了二十杖,打完之後便拉人來這裡跪著,等他發落。
默然良久,他才開口問話,語氣中聽不出喜怒:「講講吧。」
聞言,王檔頭忙不迭地連連應是,咽了口唾沫定定神,將今晚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告知了他。
末了,他戰戰兢兢地打量了眼容久的神色,補充道:「督主,那人確實不是生面孔,之前我們還一起喝過酒,而且,他給的腰牌……也和您的那塊一模一樣!若不是親眼見到您的腰牌,哪怕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放人進去啊!」
屬於九千歲的腰牌全天下僅有一塊,所到之處,見腰牌如見九千歲。
因極為重要,一直是容久貼身佩戴,只有在遇到重要的事,他又分身乏術時,才會交給逐暖或浮寒代為行事。
而現在,那塊腰牌正系在容久腰間。
他掀起眼皮,瞥了眼急得六神無主的人:「他進來了多久?」
王檔頭擰眉思索片刻,堅定道:「前後不足一刻鐘,因為他很快就出來了,我還覺得奇怪,問他為何不等您來,可他說,自己還有其他要事在身,稍後會有人來接手,誰知……」
誰知那人前腳剛走,後腳裡面的人就發現鴉青斷了氣。
想到這裡,王檔頭是悔不當初。
正說著,出去調查的逐暖匆匆走進來,朝容久抱了下拳:「督主。」
「嗯,講。」
逐暖立即道:「我們在西北角發現了一具錦衣衛的屍體,可要抬上來?」
待容久點頭,他回頭朝外面招呼了聲:「抬上來。」
兩名緹騎抬著個擔架,一塊白布將上面的屍體改了個嚴嚴實實,唯有無力垂落的手從一側滑了出來。
擔架在刑房中間放下,白布剛一掀開,王檔頭便猛地倒吸了口涼氣。
「這,這怎麼……就是他!督主,今天晚上來的人就是他!可他怎麼……怎麼死了?」
浮寒冷聲詢問:「你靠近點看,確定是他?」
王檔頭不敢起身,膝行至擔架前,上上下下仔細盯著那屍體打量了一番,斬釘截鐵地點頭:「沒錯,就是他!」
屍體衣冠整齊,唯有喉間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格外觸目驚心,顯然是連打鬥都沒來得及發生,便被人一刀斃命。
屋內霎時陷入死寂。
容久指尖輕點桌沿,沉吟著沒有說話。
一旁的逐暖適時開口:「督主,屬下已讓仵作驗過,據屍冷和屍僵的表現來看,他死亡的時間約在一個時辰前,而且,由傷口判斷,是被人從身後割喉。」
一個時辰前,也正是此人出現在詔獄的時間前後。
聽到這話,本就沉重的氣氛愈發壓抑了幾分。
心慌意亂的王檔頭看著眼前的屍體,牙關緊咬,漫無目的地在屍體身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真是這人殺了鴉青,他又為何會死?是殺了人之後畏罪自殺嗎?
忽地,他目光一頓,凝神看向垂落在擔架旁的那隻手。
只見慘白手背上,有個銅板大小的燙傷,但傷口已經癒合許久,若不盯著仔細瞧,根本發現不了那塊與周圍皮膚相比有些突兀的傷疤。
回想片刻,他忽地開口:「督主!好像,不太對勁!」
容久眼帘一掀,朝他看了過來。
王檔頭細細回想了一番,確認自己的記憶無誤,這才指著那只有燙傷的手道:「您看,他就是用這隻手把腰牌遞給我的,但是……當時他的手背上並沒有這塊燙傷。」
後面跪著的錦衣衛往前挪了挪,抻長脖子看了一眼:「對!我對這個有印象,之前聊起來時他還和我說過,說這是他小時候不小心燙的!」
容久眸光陡然一沉,眼底掠過一道暗芒。
良久,他才開口:「知道了,逐暖浮寒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
王檔頭一伙人如蒙大赦,連忙感恩戴德地捂著屁股,互相攙扶著退了出去,將屍體抬進來的錦衣衛也重新抬起擔架,一同離開。
等到只剩下他們三人,浮寒才壓低聲音開口:「督主,燙傷的事可要屬下派人去查證?」
「嗯。」容久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逐暖回頭朝門外看了一眼,才回頭問道:「督主,此事可要派人告知應指揮使?」
提及沈鶯歌,容久的眉心輕輕皺了起來。
半晌,他才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暫時不必,明日天一亮,這事自然會傳到她耳朵里,今日她剛上任,這也怪不到她頭上。」
不只沈鶯歌,事關重大,根本不瞞不了多久,等天亮之後,只怕朝中所有人都會知道。
哪怕能瞞得了一時也沒什麼用,紙包不住火,連弘光帝那關都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