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為本督斟酒
2024-09-05 01:56:11
作者: 盛夏梅子冰
待沈鶯歌換上衣服出來,也只剛過了一盞茶的功夫。
門外早已沒了容久的影子,那兩名小太監守在外頭,見她梳洗完畢,迎上前將人帶離桐花小築。
走出去了一段,沈鶯歌察覺與來路不同,便問道:「怎麼不是回宴席的路?」
其中一個小太監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千歲爺方才沒同你講嗎?陛下讓你去暖閣見駕。」
沈鶯歌想到容久那副冷嘲熱諷的模樣,撇了撇嘴。
果然是個黑心肝的,知情不報,想是故意看她出醜。
來到暖閣外,小太監先去通稟了一聲,才召沈鶯歌進去。
她走進屋內來到軟榻前,俯首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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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小旗應歌,參見陛下。」
沈闕將落在棋盤上的視線收回,看向沈鶯歌,指尖捻著顆白子摩挲。
他依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起來吧。」
沈鶯歌起身後也並未抬眼直視天顏,只將視線落於地面,略略掃了一圈,發現屋內竟只有沈闕一人,太后和容久都不在。
她心中疑惑愈甚。
原本以為是容久的緣故才讓她來見駕,誰知對方卻不在。
她可不信是自己何處出類拔萃能得弘光帝青眼。
沈鶯歌對沈闕的了解甚少,多數都來源於道聽途說,既不了解,更無法揣測聖意。
無奈,她只好擺出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垂眼站在原地。
沈闕見她一副木木的表情,也並未怪罪,只笑道:「抬起頭來。」
沈鶯歌依言抬頭,眼眸靈動。
沈闕嘆了聲:「倒是生了副好模樣,只是這眼睛……」
「是被賊人所傷,怕嚇著旁人便戴了眼罩,污了陛下聖目,臣有罪。」
沈闕聞言並未深究:「無妨,聽聞你是容久從刑部帶回錦衣衛的?」
沈鶯歌不知他此言何意,只好道:「正是。」
前方傳來一聲棋子落盤的輕響,沈闕復又捻起一顆黑子。
「他平日裡雖任性了些,但總歸還是有分寸的,你在郡王一案中明察秋毫,膽大心細,待在刑部當個捕快著實有些屈才,容久將你要來錦衣衛,也算是為朕又尋了個可用之人。」
沈鶯歌聽他左一個「任性」,右一個「有分寸」,卻怎麼也無法將這些詞套在容久身上,心頭反而還竄起一陣毛毛的感覺,無法言說,怪異得很。
「陛下謬讚,臣不過是耍了些小聰明,郡王案也並非臣一人的功勞,陛下知人善用,督主深謀遠慮,更有錦衣衛其他人從旁協助,這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查清真相。」
沈闕落子的手一頓,抬眼看向她:「適才在席間,淮南王還曾向朕提起過你。」
「他說昨夜郡王府又發生了命案,容久便向他舉薦了你,原本朕還有所疑慮,現在一見,是朕多慮了。」
沈鶯歌心頭一抖,連忙跪下:「是臣冒犯,望陛下恕罪。」
卻見沈闕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你有何罪?快起來。」
沈鶯歌戰戰兢兢地起來,愈發覺得聖心難測,亦或者說弘光帝這張笑臉實在欺騙性太強。
若不是她心裡一直繃著根弦,定會被他這副和顏悅色的親近模樣騙了去。
聽起來他是在誇讚她破案有功,實際不過是在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不管她是身在刑部,還是錦衣衛,當然都是皇帝的人。
可她剛才一時大意,竟沒發現其中深意。
而且千錯萬錯,皇帝永遠不可能有錯,哪怕就是有,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是以沈闕一說「是朕多慮了」,沈鶯歌便意識到情況不妙。
幸好,還來得及挽回。
沈闕逕自將黑子落下,從棋盤上收了幾顆白子置於手邊。
他繼續道:「若你當真有探案之才,朕必不會將其埋沒,你且安心辦好手頭的事,有了結果之後,到時不必淮南王提起,朕也自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可明白?」
沈鶯歌斂眉應聲:「謝陛下厚愛,臣自當不負所托,為陛下效力。」
沈闕點了點頭:「退下吧。」
沈鶯歌從暖閣出來,被寒風一吹,才驚覺自己已冒了一身的冷汗。
她一路溜達著往宴席的方向走去,心中卻思慮良多。
來之前,她以為弘光帝不過是因為容久才注意到自己,可現在看來,恐怕不止如此。
如今大雍朝堂中朋黨勾結,黨爭之亂暗流涌動,太子與二皇子更是明里暗裡的紛爭不斷。
而她只如一顆微末沙粒,何時踏入這場漩渦,以何種方式參與,早已不是她能決定的。
今日弘光帝的一番話,愈發讓沈鶯歌感到身不由己。
若說面對容久時她尚能周旋一二,而沈闕天潢貴胄,帝王之心更是幽深難測。
看來,是該早做打算了。
沈鶯歌回到席間,就看見容久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位置上。
弘光帝去了暖閣,太后待了不久也帶著淮南王回了後園,想是母子許久沒見,話家常去了。
因此現在席間上下,唯有這尊佛最大。
容久看到她回來,勾了勾手指:「過來,為本督斟酒。」
分明身邊就站著侍婢和太監,他偏不要,這就是存心要支使她了。
睚眥必報,不愧是你。
沈鶯歌繃著一張死人臉走到他身邊,給他倒滿一杯正欲退下,卻見容久慢條斯理地朝那酒杯揚了揚下巴。
「餵。」
沈鶯歌頓時瞠目結舌。
是沒長手嗎還是怎麼的,之前也沒聽說這人喪失了自理能力啊。
容久也不急,就那麼靠在椅背上,頗有興致地觀賞著她的表情。
沈鶯歌幾欲上去咬他一口,但最終還是屈於淫威,認命地端起酒杯遞到容久唇邊。
卻見他垂眸默了片刻,才像是試探般地抬手搭上她的手腕。
沈鶯歌被他微涼的指尖驚得一抖,半杯酒頓時潑在容久前襟。
容久向來極重儀態,眼下這情況即使是他自己一手促成,也已是冒犯。
可他卻意外地沒介意,而是牢牢握上沈鶯歌的手腕,借她的手順勢飲下剩餘半杯清酒。
待沈鶯歌怔忪地收回手,容久面上卻露出一副饜足之色,心情極好的樣子。
她驚疑不定地瞧了眼。
容久有病她一直知道,但怎麼感覺今日尤其病得不輕。
怕是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