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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離死亡就差那麼一點

2024-09-05 01:56:07 作者: 盛夏梅子冰

  容久眼眸未抬,只道:「從刑部調來的。」

  沈闕聞言,當即揚起眉梢「哦?」了一聲,落在沈鶯歌身上的目光又沉了幾分。

  他一側首,侍於身後的吳公公立即附耳過來。

  簡短交代了兩句,吳公公躬身行了個禮,從駕側退下。

  皇帝入座,宴席已開。

  侍婢太監穿梭席間,各色珍饈擺上了桌。

  下面坐著的無不是浸淫官場多年的人精,縱然面上皆營造出一副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的熱鬧氣氛,私底下卻都留著個心眼。

  此時見到上頭有了動靜,視線還在酒菜上,不少人卻都已支棱起耳目,將注意力落在了那幾位的一舉一動上。

  吳公公走到沈鶯歌身旁,輕咳了一聲,視線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一掃,又迅速垂下。

  「應歌聽旨。」

  

  沈鶯歌驀然回神,趕忙跪地行禮。

  吳公公尖細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陛下宣你上前見駕,快去沐浴更衣罷。」

  沈鶯歌陡然一驚,不明白弘光帝意欲何為,難道是容久與他說了什麼?

  來不及等她想出個所以然,就聽吳公公催促道:「還不快謝恩?」

  沈鶯歌壓下心中疑慮,叩首道:「應歌領旨謝恩。」

  因她如今偽裝著男兒身,便沒有像一般女眷那般召來女婢,只由兩名小太監領著,往偏園走去。

  坐於帝側的容久在為沈闕布菜的間隙,餘光不著痕跡地朝沈鶯歌離開的方向瞥了一眼,眸光深深。

  棠梨園內除卻每年春夏的百花爭鳴,還設有大大小小几處溫泉湯池,這也是今日在此設宴的原因之一。

  小太監帶著沈鶯歌一路來到偏園的桐花小築。

  門口立著一扇紫檀嵌石屏風,從旁繞過去,暖洋洋的水汽就將人從頭到腳籠了個徹底。

  屋內正中是個一丈見方的湯池,四角處的瑞獸麒麟頭正源源不斷地向池內輸送活水,池邊置有暖爐,更是保證貴人們在此沐浴時不會受涼。

  沈鶯歌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恩寵沖昏頭腦,眼神甚至比平日更冷幾分。

  她婉拒了兩名小太監要伺候沐浴的動作,待他們退下後,才抬眼將屋中的每一處陳設細細打量。

  越看,沈鶯歌眼中的幽暗之色就越重。

  她天生異瞳,尚在襁褓中時就因此被定為不詳之身,本難逃一死,承蒙一嬤嬤搭救送出雍景城,但加害之人賊心不死,一路派人追殺。

  嬤嬤帶她逃至城郊時,被殺手追上,嬤嬤死於刀下,她則被恰巧路過的養父救回。

  這些事她原本是不知道的,從懵懂嬰孩到娉婷少女,她無憂無慮地活了十幾年,只將養父當做自己唯一的血脈親人。

  直到,養父巍峨如山般的身軀轟然倒下。

  他臨終前,將當年救她時發現的玉牌親手交予她手中,並將當時的場景盡數道來。

  那日風雨晦暝,宛如銀河傾瀉,養父帶人行至城郊時,只聽林中傳來一道嬰兒啼哭,如驚雷乍響,刺人心魂。

  養父趕到近前,便聽到殺手朝掙扎的嬤嬤冷笑一聲。

  「你們逃不掉的,這小東西是欽天監占卜出的不詳之身,死是她唯一的歸宿。」

  他率人將殺手斬殺後,嬤嬤也已重傷,沒來得及交代更多就撒手人寰。

  而養父之後雖也派人去查過,卻收穫寥寥。

  沈鶯歌自回憶中抽離,從領口內拽出一根紅繩,下頭墜著的一枚玉牌落在掌心,觸手溫潤。

  她不知生身父母是何人,也不知當初究竟是誰派人追殺她。

  而根據這枚玉牌上的大內私印,以及那名殺手口中的「欽天監」,也只能將將拼湊出一個支離破碎的身世。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切都與皇宮中人脫不開干係。

  甚至連對她有救命養育之恩的養父,也是死在這些人手中。

  沈鶯歌收攏掌心,攥緊了玉牌。

  她一心逃離養父為她留下的庇蔭,隱姓埋名來到雍景城就是為了查清身世,找出暗害養父之人,並向其復仇。

  卻從未想過會在如此措手不及的情況下見到皇宮中人,而且還要承對方恩寵,做出一副感念恩惠的模樣。

  沈鶯歌嘆了口氣,心道。

  罷了,縱然沈闕身為皇帝嫌疑最大,但現在一切未有定論。

  況且既是臥薪嘗膽伺機復仇,那這樣的事以後恐怕還要經歷許多遭,眼前這齣不過開胃小菜罷了。

  如此這般地安慰了自己一番,沈鶯歌才褪去衣衫,緩緩步入湯池。

  氤氳水氣瀰漫,瑩白身軀沒入池水,一身疲憊悉數散開。

  屏風外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沈鶯歌一把抓住池邊的束胸帶扯進水中。

  她往池水裡沉了沉,背對門口冷聲道:「不是說過不用伺候了麼,馬上就好,先去門外候著吧。」

  來人腳步未停,繞過屏風走了進來,只在她背後幾步之遙停下。

  「若再耽擱,本督會以為你是溺死在這池中了。」

  沈鶯歌的腦袋霎時嗡了一聲。

  是容久。

  「我馬上就來,督主你先出去吧,」沈鶯歌強作鎮定道。

  容久將手中盛著乾淨衣物的托盤隨手擱在一邊,又看了眼朦朧霧氣中模糊不清的背影。

  「膽子不小,敢指使本督了。」

  沈鶯歌躲在池中一動都不敢動,在心裡將容久翻來覆去罵了八十遍。

  呸,狗男人,知不知道非禮勿視!

  而她說出口的卻是:「我身份卑賤,身上又多是傷痕,恐污了督主的眼。」

  容久也沒那個心思非去看一個男人的身子不可,只不過馬車上那一出讓他心生疑惑,這才抽空前來看看。

  誰知這傢伙竟不知好歹。

  回想起那一剎那握在手中的觸感,容久垂於身側的指尖動了動。

  腰那麼細,還怕人看,倒真像個女人似的。

  想著,他又在心中譏笑了聲。

  性子這般討嫌,若真是個女人,怕是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沈鶯歌不知容久在心裡編排她什麼,只聽那腳步聲一轉走向門口,門一開一合,屋內又重歸寂靜。

  她登時大大鬆了口氣。

  好險,她離死亡就差那麼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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