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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那不像一個人該有的眼神

2024-09-05 01:54:38 作者: 盛夏梅子冰

  一塊腰牌落在刀疤臉面前,上頭還沾著血。

  只是他已經沒有餘力去看上面寫著什麼了。

  他捂著膝蓋,不住地翻滾慘叫。

  血汩汩流下,轉瞬便洇濕了一小片土地。

  容久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既然韓吉教不好他的狗,本督自當為同僚分憂,今後你也不必站著了。」

  沈鶯歌皺眉別開視線,容久卻已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他看向沈鶯歌,漫不經心道:「剜一塊膝骨給他主子送去,就當是本督送韓吉的一份薄禮。」

  沈鶯歌一愣,錯愕地看向他。

  可容久卻已移開目光,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慵懶倦怠。

  是了,容久從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他睚眥必報,殘忍狠戾。

  只不過之前她是旁觀者,尚可作壁上觀。

  而今卻要拿起刀,真正做一名劊子手。

  她也並非是什麼菩薩心腸的大善人,只是打打殺殺直來直去的慣了,還從未做過這般折磨人的活計。

  須臾之間,沈鶯歌想起不知多久前聽說過的,關於容久的傳言。

  東廠九千歲,貌美似精怪,心毒如蛇蠍,萬鬼同哭哀遍野,滿天神佛亦難渡。

  沈鶯歌深吸了口氣,彎腰隨手撿起一把刀,一步一步地向刀疤臉走去。

  容久看著她的背影,病態的摧毀欲在眼底暗涌。

  地獄裡待久了的人,本能地厭惡一切溫暖乾淨的事物。

  他在沈鶯歌身上看到了那種東西。

  他不喜歡,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毀掉。

  刀疤臉聽見容久的話,又看見沈鶯歌握著刀朝他走來,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他忍著劇痛,朝方才擲向自己的那塊腰牌看去。

  這不看還好,甫一看清上頭鐫刻的字眼,他瞬間如墜冰窟。

  這下也顧不上疼了,他只知道,若是再不想法子,別說一條腿,恐怕自己連命都要沒了。

  刀疤臉咬牙撐起身,朝容久砰砰砰地磕頭。

  「千歲爺!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饒小人一條賤命!」

  刀疤臉涕泗橫流,磕破了腦袋也不敢停,鼻涕眼淚混著血糊了一臉。

  容久卻連眼神都懶得施捨,只等著沈鶯歌動手。

  寒風刺骨,推著厚重雲翳遮擋了本就不甚明媚的日頭,本該是天光大亮的清早,卻如日暮之時一般昏沉。

  冷風捲起砂礫,刮在臉上傳來刀割般的刺痛。

  沈鶯歌在刀疤臉面前站定。

  她纖長白皙的手指緊握刀柄,刀刃緩緩抵上對方血肉模糊的膝蓋。

  刀疤臉痛呼一聲,不自覺地停下了磕頭求饒的動作。

  他狼狽抬頭,看向沈鶯歌。

  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垂眸看著他,過分幽黑的瞳仁中仿佛睜開一道深淵,單是望著,便叫人遍體生寒。

  那實在不像一個人該有的眼神。

  不知是因近在咫尺的刀刃,還是那蘊藏不詳的眼神,刀疤臉被鋪天蓋地的恐懼湮沒。

  他驚叫著向後退去:「鬼!鬼啊!」

  刀疤臉拖著一條腿,手腳並用地向反方向爬去。

  在他身後的地上,被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色。

  容久原本好整以暇地站在馬車邊,卻突然察覺不太對勁。

  他出聲道:「等等。」

  沈鶯歌眼神一動,好似剛剛回神。

  深淵般的裂隙迅速癒合,一切恍如錯覺。

  她一臉懵懂地回頭,不知這人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容久走近,鷹隼似的目光將她上上下下地審視了一遍。

  越是一切如常,他眼中的狐疑之色越重。

  沈鶯歌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好逃避似的看向因被浮寒制住,而不得不停下的刀疤臉。

  只見刀疤臉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本就悽慘的臉上,現下更是沾滿了灰撲撲的塵土。

  略一沉吟,她朝容久道:「督主,屬下斗膽,求您饒他一命。」

  話音落地,場面一度鴉雀無聲。

  刀疤臉沒想到會有人為自己求情,更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被自己追殺的其中之一。

  浮寒則是因太過出乎意料,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看過督主的手段後,還敢這般不知死活地行事。

  剎那間,只余寒風嗚咽不止。

  容久眼中天寒地凍,眼睫都好似噙著冰霜。

  他驀地笑出聲,語氣危險又戲謔:「你在勸本督收回成命?」

  沈鶯歌聽出他動了怒,卻仍不卑不亢道:「屬下不敢,只是他說指使之人出自尚書府,那能讓他們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也要抓到的人,想必那位姑娘的身份也不簡單。」

  「昨日逐暖說過,魯陽郡王曾與尚書府的韓公子發生過口角,起因就源自一個姑娘,所以屬下猜測,她極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

  寒風暫歇,容久冷眼瞧著沈鶯歌,那令人膽寒的戾氣卻已無聲蟄伏下去。

  「你倒是聰明得緊。」他冷笑一聲,睨了眼不遠處昏迷不醒的姑娘,毫無意外之色。

  沈鶯歌見他沒有阻止,便繼續道:「因此屬下懇求督主,暫時留他一命,等他交代清楚前因後果,再處決不遲。」

  壓在她身上的目光重若千鈞,直到無形的壓力消失,她才鬆了口氣。

  容久轉身走向馬車,輕飄飄的字眼落在身後:「都帶回去。」

  ——

  東廠。

  沈鶯歌救下的姑娘被安置在一處屋內,大夫正在裡頭為她把脈。

  因疼痛和驚嚇而同樣暈過去的刀疤臉就沒有這般待遇了,他被拖進一間刑房內,像口沉重的破麻袋一樣被扔在地上。

  一盆刺骨的涼水潑在他臉上,劇烈地嗆咳過後,他才緩緩睜眼。

  容久坐在一張木桌後,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

  沈鶯歌在刀疤臉面前蹲下,無奈嘆氣道:「醒了?那就該進入正題了。」

  刀疤臉看著她瑟瑟發抖,全然不見之前猖獗狂妄的模樣。

  那滿是血污的臉上擠出一個諂媚笑容,他唯唯諾諾道:「您,您儘管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說自己是韓尚書府的人,那是韓尚書派你來的?」沒了套話威脅的必要,沈鶯歌單槍直入地問道。

  刀疤臉趕忙搖頭:「不是,韓尚書……對此事並不知情,是,是韓公子派我們來的。」

  兵部尚書韓吉有一獨子,名為韓桐,從小便被溺愛嬌慣,如今更是雍景城中有名的紈絝子弟。

  平日裡韓桐便不學無術,偏愛尋花問柳,出入煙花之地,打架滋事更是家常便飯。

  更重要的是,他就是郡王府小廝口中,那個曾與魯陽郡王發生爭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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