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與君無憂

  一場大雨，來的猝不及防。

  皇城內屋檐邊的雨水如柱般落下。

  宮內的石階路上，卻跪著一人。

  整個身子都已經濕透了，雨水從他的睫毛往下直灌入他的眼睛，明明生疼，他卻強忍著。

  「閒王殿下，快起來吧，陛下說了不見你。」張總管撐著一把傘走了過來，焦急道。

  寥應清卻紋絲不動，任雨水瓢潑，灌進他的衣領。

  明明已經冷的直打顫，卻愣是一聲不吭。

  「殿下，你這樣…糟踐自己…如何是好？」

  張總管急道，「陛下歇在了蘭貴人的宮裡，你就是把膝蓋磕破了，也是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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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總管，雨大，你快些進去吧，我就在這裡等。」

  寥應清強撐著提著口氣，道。

  「如今，楚妃娘娘不在了，誰還能題你奔走，心疼你啊！」

  張總管嘴裡這麼說，人卻將傘留了下來，自顧自的進了蘭香苑。

  「多謝。」寥應清已經凍的意識有些模糊，但心裡還是多謝道。

  現在還記得楚妃的還有幾人？

  蘭香苑裡，穆蘭正點著薰香。

  雍帝閉目嗅了嗅，道，「這味道可是侍香新做的？」

  「陛下，是臣妾看您日夜操勞，特意做的安神香，若您不喜歡，臣妾這就讓人換了去。」

  雍帝卻道，「是你做的，那便用著吧，侍香做的香，朕也早就厭了。」

  穆蘭不動聲色一笑，道，「那便先用著，等過些日子，臣妾再添些旁的，換換味道。」

  雍帝正欲一把拉過穆蘭溫存，張總管卻沒有眼力見的走了進來，跪伏在地上道，「天涼又逢大雨，閒王殿下這樣下去，怕是要不行了。」

  聽見了閒王的名字，雍帝的臉兀自一沉，道，「他愛跪就讓他跪著，跪死了，直接送葬，也省了朕的心。」

  穆蘭適時的為雍帝舒背，道，「何必生這樣大的火，到底是骨肉至親。」

  「骨肉至親？他有沒有把朕當作他的骨肉至親？」雍帝冷聲道，

  「他這是要逼朕！逼朕同意他娶了容晚。」

  「他做夢！」

  雍帝一怒，竟咳嗽了起來，臉上泛著一層粉光。

  穆蘭不著痕跡的擋住了張總管的目光，柔聲道，「父子哪裡有隔夜仇的，有什麼話說開了才是啊。」

  雍帝沉而不發話。

  許久，門外傳來了喧譁聲，原來是寥應清昏倒了。

  雍帝擺袖道，「都是來討債的。」

  「宣太醫。」

  一時間，皇城深夜裡，燈火通明。

  「回稟陛下，閒王受了風寒，高熱驚厥，臣以下了藥，休息幾日便可無礙。」

  太醫言罷，提著藥箱匆匆而去。

  雍帝端著手站在他的床榻旁，道，「非朕無情，若你是皇帝，你也會同朕一樣。」

  「我不會。」寥應清忽的睜開了眼睛，瞳孔里還沒有光，整個人虛弱的很，卻強撐著道。

  「我絕不會傷害自己心愛之人，更不會任自己心愛之人離去。」

  「你當真如此執迷不悟？」雍帝冷聲道。

  寥應清沒有回答，但面容的堅毅說明了一切。

  「為了她，你可以放棄你的皇子之位嗎？」雍帝道。

  寥應清徐徐一笑，人強撐著坐了起來，抬頭平視著雍帝，道，「又有何不可？」

  「好，你既然自喻痴情，朕可以給你們一個機會。」

  寥應清的神色難以置信的一動。

  「在她去南蠻和親的路上，殺了她，讓她假死，朕會派人接應你們，你們就做一隊野鴛鴦吧。」

  寥應清明白這是雍帝的選擇。

  「你是害怕她嫁到南蠻，若是為南蠻效力，反而是大慶之禍。」

  他看透了，這不是雍帝的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朕本就沒打算放她去南蠻，但和親的三座城池，朕不能不要，給你的路只有兩條，答應朕，或者…被關押在這裡，直至她的死訊傳來。」

  雍帝毫不避諱在自己兒子面前暴露自己的野心謀算。

  這便是當初國師提及的張良計。

  寥應清呵呵一笑，人竟然帶著幾分瘋癲，道，「原來你從來沒打算讓她生。」

  「也沒有給我選擇的路。」

  他看向雍帝，一字一句道，「好，我會帶著她歸隱，從此山河不再見。」

  「記住，此計不能讓她知道，若此事不成，朕就會賜死了她。」

  雍帝言罷，走出了殿內。

  寥應清忽然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扯痛了身體，整個人立刻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明明整個人虛弱的已經完全沒有力氣。

  他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

  慢慢的，一步步，攀到了窗沿旁，看著紅磚，綠瓦，大雨沖刷後的青石。

  他一笑…

  「從此天地之大，與君無憂。」

  他放棄了自己的雄心，放棄了皇子的身份，放棄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