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新先生

  「阿姐，不得對容大人無禮。他說的確實沒錯，是我窩囊。」孫之平低垂著眉眼看著地上的碎石子，道，「若不是我沒用，又怎會湊不夠母親葬身的錢，又怎麼會向這等人借了銀子，又怎麼會讓你連保暖都顧不得，只能跟著我風餐露宿，還要被這樣的人辱沒。」

  「不是你的錯，之平，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是我孫家不幸，蒙了無端的冤案，怎能怪你，若不是突然蒙了此案，以你的學識，如今早位列三榜，何至於此？」

  「可是孫大學士家？」容晚記憶里曾聽冶父閒話過此事，說孫大學士家風素來嚴明，怎可能會在家中寫那些忤逆不道的話？

  「我們走吧。」她想拉著孫之平離去，卻被容晚攔住，道，「前面是我多嘴多舌，說得不對，孫大學士的家風在下還是有所耳聞，如今見你們蒙了難，豈有不幫之理?」

  孫之平卻推卻道，「雖是容大人的好意，但之平早已盟誓將來定要還父親一個清白！這樣的孫家容大人還是別沾染得好。」

  

  容晚記得孫大人早已在流放的路上病故了，當時冶父還說大慶從此缺了一顆明珠，卻沒想如今他的後人如今竟如此艱辛。

  「我倒是有一事相求。」容晚躬身行了一禮鄭重道，「孫大學士家風素來嚴明，孫家子弟的見識各個不凡，願請聘汝為我容家的家學先生，不知可否？」

  「容大人莫要說笑了。」孫之平雖笑著卻難掩落寞道，「我一個被剝奪了功名連舉人都不是的人，如何能當你容家的夫子。」

  「我容家請夫子，要的不是那赫赫有名的舉子，就是名聲如那日的林某又如何？見識在容某看來依舊粗鄙，讓他來教只會誤了我容家的子弟！」容晚復又道，「我容家並不求聞達於諸侯，亦不求子孫後人成鼎食之家，在下所願的容家，不過是明理知進退，懂分寸之家。」

  「因此由閣下來任夫子，才是我容家之幸。」

  孫之平被說得動容，其實如今他的境地，狼狽不堪，若是能入了家學做個夫子自然是再好不過的出路，但他還是謝絕了。

  「非我不願，是容家不能再沾染孫家，告辭。」

  說著就轉身離去。

  容晚卻快步將他攔住，道，「容家又為何不能與孫家為伍？難道你真的要荒廢你畢生？」

  「你難道不知道，陛下心裡早已對容家不信任了，若是你再和我這等，我這等逆賊混在一起，又如何使得？」

  孫之平這話大逆不道，但是卻是掏著心窩子說的。

  容晚知道，一字一句她都知道，「那又如何？」

  她看向孫之平，又一字一頓地複述，道，「那又如何？」

  「天下有學者如林，容家可以再尋良木。」

  「陛下猜忌已非一日，孫家之事我等都明白這是錯案，假以時日難道你不能為你父平反嗎？若你像如今這樣前怕狼後怕虎的，那朝野里的聲音瞬時就能把你吞沒了，我看你也別替你父親翻案了，你就好好的龜縮著！守著你的一畝三分地去吧！」

  容晚說得極重，卻都說進了孫之平的心裡。

  「我再問你一句……」不等容晚說完，他便道，「好，好，我應下了。」

  容晚看著這樣的他一笑，道，「那在下便見過孫先生。」

  「容大人客氣了。」孫之平如同開闊了心境，整個人雖還是瘦瘦弱弱的，卻感覺又重拾了昔日的公子模樣。

  「大人說得對，若我總是瞻前顧後地，我孫家還能靠誰？」孫之平道，「今日我尚在，惡人也敢欺辱我姐，若他日我不在，誰又能護住我孫家，護住我姐姐！」

  「這裡有些碎銀，雖不多，但也夠你們收拾一下，明日來我府上任教吧。」容晚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