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孰輕孰重

  「就是這裡。」容晚打聽到進京趕考的舉人大多都住在同來客棧，便早早地趕了過來。

  同來客棧在京城雖不負盛名，但倒也因其自帶些文人墨客的氣息，也別具一格。

  皇城裡的一些自喻清流之人常常結伴在此飲酒談天，對往來古今之事議論一二，倒也是吸引了不少看客。

  容晚一踏進同來客棧，便聽人在高聲闊談，道，「今日我們就來辯一辯，王侯將相，孰輕孰重？孰高孰低？」

  「林兄這等胸懷，果然不是我等可以比擬，我等佩服。」

  容晚回首看向右側果然聚攏了許多文人，不知其中這次趕考的人又有幾人？

  本欲離去，卻聽那人高喚一聲，「容大人。」

  剎那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容晚不喜這樣的注目，微微蹙眉，但到底也點頭算作回應，剛欲離開，卻被其中的一名舉子攔住，道，「容大人，不知對我們的這個辯題可有高見？」

  「我還有約，先行一步。」容晚說著側身就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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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顯然心胸並不寬闊，見被這樣落了面子，忍不住高聲道，「可是容大人不懂這治世之道？」

  「若是不懂也無妨，可以留著聽我等的見解，也好使你的眼見豁然開闊不是？」

  容晚對這些人的話真是不敢興趣，但這時卻看見溫勁彥從二樓走了下來，徐徐的置身於這群人之中。

  他顯然也早早就看見了容晚，手中的書卷一卷，坐在人群中向他示意。

  容晚為了家學，便也在一旁找了一把椅子就地坐著。

  姓林的學子站在高處，見容晚坐了下來，臉上的傲氣更甚，高聲道，「容大人不懂這治世之道，我林霖粗淺地懂得一些，便先來談談！」

  「林兄請講！」

  「王侯將相，要我說王重之，侯輕之，將相更次之。」林霖道。

  「林兄為何如此說？」

  「王，帝王也，是君；侯，君王所賜之名，次之；而將相乃王之僕從也，是臣子之名，自然更次之。」

  「林兄之見高明，我等受教了。」

  「呵。」溫勁彥忽然一笑，書卷一卷就想起身離開，其意思不言而喻。

  「溫兄，我知你來自江南，書讀得也好，江南學子無人不知你名，但林某不知你這一笑是何意？是笑我見解尋常嗎？若是如此，我願意一聽你的高見！」林霖逼問道。

  「沒什麼高見。」溫勁彥笑著道。

  「那你為何發笑！可是看不慣我等？還是說…在你心中，我等之策論，不值一提？」林霖這話真可謂是殺人誅心！

  學子之間最是怕這等傲視之人，若是讓他的話說成了，怕是溫勁彥之後都不用再出現在同來客棧了。

  溫勁彥卻似乎並不在意這些，反而躬身拍了拍下襟，道，「你無非以身份論治，在我看來確實可笑得很。」

  「你！」林霖被這樣恥笑，當眾下了面子，反唇相譏道，「我倒是想聽聽你的策論，若是你說得行，我願意甘拜下風，尊你為先生。」

  「你這樣的弟子，我可不敢收。」溫勁彥直起身子，直視他的眼睛，道，「夫子禮賢下士，相監國權朝野，將守土衛國疆，但在你眼裡卻只看得見他們的身份是臣子，所作所為皆是應當，所以生來就要矮上一頭，我無非是覺得你的言論荒誕可笑罷了，難道你還不准我笑嗎？」

  這番話落下，懂是非的人便也明了其中的一些道理，附和道，「確實，將相王侯怎可以地位論之。」

  林霖被這番奚落，難堪得很，但還是逼視著溫勁彥道，「你說我淺薄，那你認為王侯將相孰高孰低，孰輕孰重？」

  「我非王，非侯，非將，非相，不過一小小的入京趕考的舉子，又怎敢如此快意置評王侯將相？」溫勁彥話鋒一轉，「不過容大人，卻是這裡最有資格議論這些之人，你何不向他求教？」

  書冊一卷，溫勁彥指向了坐著的容晚。

  「是啊，容家可是位列三公，戰王更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容大人確實最有資格論上幾句。」

  但容晚並不想多話，「我不過尋常之人，不懂策論。」

  「非也，非也。」溫勁彥走到她身側，道，「容白之名，才學武藝誰不高看，他說不懂策論，爾等可信？」

  「容大人，你也別憋著了，我等都想聽一聽，算是長長見識了。」

  被這樣架在高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容晚看向溫勁彥，卻見他笑語連連，回望向她，目光中透著股濃烈的好奇。

  容晚思量這是溫勁彥在考她，但想到之前初遇的事與自己想要請他為先生的事情，於是便起身站在椅子上，道，「我不過一粗鄙之人，見識淺薄，但也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所以以此論，王最輕，將相侯皆平等，皆重之。」

  「胡說！」這番言論幾乎完全地打了林霖的臉，他氣憤地站了起來，道，「自古君為上，你敢不尊君上？」

  「豈敢，不過是在下一些粗淺的看法罷了，自古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家國的存在都是依託萬民，民是最基礎，卻也是最重要的一環。」容晚朗聲道，「將士為了家國百姓戍土衛疆，相國為了國家的安泰繁榮日理萬機，君王更是為了萬千黎民勞心勞力，你卻在這同心客棧高談闊論，談身份談地位，卻不談居心，不知你是何道理？」

  這番話徹底的將林霖逼急了，卻也無言以對，雙目環視四周，卻見這些學子都讚嘆地看向容晚，更覺自己無地自容，只道了一句，「無理也當有理。」便拂袖離去。

  溫勁彥卻率先敲著桌前的一杯清茶，發出叮噹的聲音，表示認同。

  這也是同心客棧的規矩，若是覺得此話甚好，便敲響桌前的茶盞，與此人共話一時。

  一時間，茶盞齊鳴。

  「好一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在同心客棧的二樓，一人背對著樓下的舉子，負手而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