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速之客

  容晚從刑部大牢里出來已經兩日，陛下派了張總管來訓斥了她一番，到底也沒說怎麼罰她。

  毆打楊彪的事就這樣揭了過去，不了了之。

  而祖母總算是在方丈的庇護下，保全了性命，至於那個死士被押進了大牢，擇日問審。

  容晚站在院中的梅花樹下，看著凌寒綻放的朵朵梅花發愣，一支箭矢卻突然被拋進了院子裡，正巧掉在她的面前。

  迅速往這個方向一瞧，只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砰的一下跳下了牆，已來不及追。

  容晚疑慮是何人故步疑局，但還是將這支箭矢撿了起來，拿在手裡細看。

  

  這才發現上面捆著一卷並不齊整的白布，打開一看，上面粗糙地繡著這樣的一句話：

  今夜三更，只你一人來北城外土地公廟見，要事！

  因沒有字跡，因此也不知是誰所留。

  容晚掰開箭矢，發現這也是摻假的兵器，心中有了答案。

  夜半三更，容晚喬裝出行，沒有帶一人，也未通知任何一人，來到了城北的土地公廟。

  這座廟早已年久失修，牌匾都被當成木料給燒了取火，如今只剩下空空的殼子，自然也就鮮有人至，也就一些無家可歸的乞兒會把這裡當成是臨時的住所。

  容晚踏了進去，裡面黑漆漆的一點光都沒有，從懷中取了火摺子點亮，才發現有兩個孩童裹著單薄的破舊棉衣，蜷縮在土地公的泥像下，小臉凍得直打顫，警惕地望著她。

  心裡於心不忍，容晚褪下了自己的外袍，走近過去，想蓋在他們身上。

  他們卻瞪著容晚，兩個人身子一縮，躲了過去。

  這時，忽然背後有極細微的聲音，一回頭，一個木棍直朝她後心砸了下來！

  容晚立刻反手一個擒拿！

  那人被按在地上嗷嗷叫！

  兩個孩子立刻圍攏了過來，拽住容晚的衣袖，要拉開她，哭道，「壞人，放開我父親！」

  容晚這才定睛看了看抓住的人。

  「大人，大人是我。」老杵頭被按倒在地，不敢造次，忙高聲道，「是我老杵頭！」

  容晚鬆開了手，拿火摺子往他臉上一照。

  老杵頭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身上更是沒有一塊好皮，與之前的精明模樣判若兩人。

  「你約我來這裡做什麼，想伏擊我？」容晚故意問道。

  「小老頭可不敢伏擊大人啊！」老杵頭道，「剛剛小人是以為又是那群人追來，要害我孩子們的命，我才撿了根木棍，想救救我的孩子們。」

  容晚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地轉，看著他們衣不蔽體，渾身是傷的模樣，明白他說的是事實，便接著道，「當日你被救走後，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把你們搞得這番模樣！」

  「大人，大人！求您救救我們的母親。」一旁的兩個孩子忽然跪了下來，哭得肝腸寸斷，道，「大人，我們已經沒有家裡，現在連母親也被他們抓去了，求您救救我們，救救我們的母親。」

  「先把衣服披上，起來再說。」容晚的心從來都是很軟的，哪怕是這個案子的元兇的孩子，她也不會讓他們受涼。

  老杵頭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竟直撲撲地跪了下來，道，「容大人，當初是小人犯了糊塗，做了混帳事，竟然幫著楊彪那個黑心腸的人做事，貪了不該貪了錢，甚至還害了鎮國公，是小人不對。」老杵頭跪在寒冷的地上，把頭叩得直響，幾乎要把地砸穿，哭道，

  「小人願意一命抵一命，把這些帳都還了！小人知道小人的賤命比不上國公爺的一根手指，小人願意下了地府繼續為國公爺做牛做馬，來償還！」

  老杵頭忽然揚起頭，雙手緊緊抓住容晚的衣袍，道，「但我的孩子們是無辜的，事已至此，小人本不想再求更多，更沒臉求大人庇佑小人的孩子……但……小人的孩子們還小……還不知事，現下又沒了娘親，小人這才大著膽子，求上門，想與您見上一面！求求您！可憐可憐這兩個孩子吧！」

  容晚嘆了口氣，看著眼前這兩個孩子，道，「稚子無辜，小小年紀也是我大慶的子民，我可以替你保全他們。」

  老杵頭感激地用頭直碰地，叩首道，「謝謝容大人！」

  「但是，說一句照顧他們，恕我做不到。」

  「只要能保住他們的性命，我已經余願足矣！」老杵頭忙道。

  「他們是你的孩子，你自己照料！」

  老杵頭吶吶地看著容晚，像是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

  「你別想把孩子丟給我就一了百了，照顧孩子這種事，我可沒有經驗。」容晚將老杵頭扶了起來，道。

  老杵頭這才放聲大哭了起來，整個破廟裡都是他的哭聲。

  「大人，我真的錯了，大人。」

  第二日，大殿之上，容晚帶著老杵頭一同上殿。

  滿殿的文武百官心裡都明白，這是好戲要開鑼了。

  「陛下，臣已找到關鍵證人老杵頭，證實確是兵部尚書楊彪欺上瞞下，將兵器造假牟利，害得我朝兩萬精兵強將亡於北關戰役，更是讓我朝痛失北涼，此等惡意昭昭之臣，應當誅其九族，斬立決！」

  容晚持節，道。

  左相聞言一笑，斜眼打量著老杵頭，眼神中的威壓幾乎要壓得老杵頭說不出話。

  但容晚卻適時擋住他的目光，道，「陛下聖明，定會公正裁決，是非黑白量誰也顛倒不得！」

  老杵頭得到了鼓舞，立刻跪了下來，道，「草民老杵，是兵器監的一個衙役，因資歷也算老，主要負責的便是帳冊和武器的入庫。」

  雍帝坐了起來，道，「接著說。」

  「三年前，兵部尚書楊彪找到小人，當時和小人說了一個數目，只要小人為其做事，就會將這筆酬勞給到小人。」

  「但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又自知言卑人輕，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自然也就沒有答應。」

  「既然沒有答應，現在你拿什麼來說是楊尚書主使的此事？」趙信在一旁插嘴道，「陛下，這畢竟關乎朝中要員，切不可聽這種人的三言兩語，將忠臣良將錯判了啊！」

  李山亦在旁道，「陛下，趙大人說得不無道理，此人姓甚名誰，家中還有何人，是否被威脅來做偽證，我等都不知曉。但楊尚書的為人，我們這幾年也都是看得分明的！怎麼能讓他隨口就青口白牙的誣陷呢！」

  「我看應該把他從殿上丟出去，亂棍打死！」

  亂棍打死四個字，他說得極重，眼神中更是透著殺機！

  想起了被抓的妻子，老杵頭往後縮了一縮，但想到他們一個個的嘴臉後，他頓時明白，要奪他一家老小命的，就是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大官！

  而要保住自己孩子的命，只有這一條血路！

  「陛下，小人說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實，這是證據，證明小人所言非虛！當年，楊彪他抓了小人的母親，逼迫小人為其做事，但小人又怎敢隨意相信這樣的人，來往的書信，真實的帳目，甚至摻假的兵器製作的源頭，小人都在這幾年將它們藏了起來，就是怕有一日，落到今日的這個局面，有口難辯！」

  老杵頭從懷中將厚厚一摞的罪證呈了上來，道，「請陛下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