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爭鋒
2024-09-10 08:35:53
作者: 秋李子
「你說,我要不要……」李太太做了個砍頭的動作,這男子還是輕笑:「母女二人,孤身上路,路上遇到什麼事兒,也難免的。」
「其實,我也不想的。」李太太說了一句,就往上房走去。男子的面上現出幾絲興奮,很多年了,在那憋著很多年了,現在,總算又可以展一展身手了。
冬兒剛跑進宅子,還沒走出數步,冬兒娘就從後面追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給我回去,跟我立即回去。」
「娘,姐姐是個好人,這會兒我聽著,姑爺也是個好人,您就讓我把孩子抱出來吧。」冬兒對自己娘哭著哀求,冬兒娘面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冬兒的哭泣和自己沒有關係。
「娘,娘!」冬兒又哭叫幾聲,才聽到自己娘輕聲道:「你別求了,這孩子,暫時不會有事的,你若再這樣哭,那我也保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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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這到底為什麼?」冬兒反問,冬兒娘拉住她就要往外走,王大叔的聲音已經從她們身後傳來:「不為什麼,你這個娘,她是個騙子。」
騙子兩個字一出口,冬兒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娘,而冬兒娘已經笑了笑,就對王大叔道:「你這心,比原先狠了。」
「我若不對你心狠,那我就對不起自己了。」王大叔的話,讓冬兒聽得一陣懵懂,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娘,您真的是個騙子?」冬兒小聲詢問,冬兒娘淡淡一笑:「是啊,從我被人救起那刻起,我就沒有自己的路了。」
就要被人驅使著,去做那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甚至,冬兒娘看向自己的女兒,突然笑得有些古怪:「甚至,我養你的那些銀子,也不是正路上來的。冬兒啊。」
冬兒往後退了一步,不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所以,從一開始,自己就被騙了,那個什麼太太,也是騙了自己的人?
「姐姐她這樣好,我要去告訴姐姐。」冬兒還要往前,就被冬兒娘死死地扯住手腕:「你以為,告訴了她,你能活得下去?」
冬兒臉上涕淚交流,明明早上還好好地,怎麼這會兒就全變了。
「冬兒,聽我的話,跟我走,我會帶你回去,等回到家鄉,你還是這麼好好的一個人,娘已經給你攢了嫁妝,你尋一個合適的男子出嫁,你過的,會是那樣平靜幸福。」
冬兒娘的淚也湧出,王大叔已經輕聲道:「平靜幸福,做了這樣虧心事,怎麼會平靜呢?」
那十三年和女兒相依為命的平靜生活,其實就是一場夢,王大叔的這句話,讓冬兒娘再也撐不住了,她轉頭看著王大叔:「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說到後來,冬兒娘的聲音嘶啞,如同在質問。從一開始,就不是自己的選擇,如果可以,寧可當初不被救起。而被救起的她們,也欠了那人一條命。
「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我不能,不能讓冬兒也欠了她們。」冬兒娘只覺得心疼得受不了,難過的要彎下腰,如此才能讓自己平靜一些。
風吹過,此時是二月,二月的春風應該是溫暖的,讓人發出會心一笑的,但冬兒只覺得自己身處冰窖之中,寒冬臘月都沒有這麼冷。
自己的娘,到底做過些什麼,冬兒這才發現,自己一無所知。
「還是可以的,可以有別的法子。」王大叔見到冬兒娘這樣難過,手腳都不曉得該怎樣放了,他笨拙地安慰著冬兒娘。
但王大叔自己也曉得,這樣的安慰,並不能讓冬兒娘接受。果真冬兒娘冷笑:「有別的法子?別的什麼法子?」
「我,比如,我們可以,」報官兩個字一直在王大叔舌尖上,但卻說不出口,報了官,那冬兒娘的下場一定不會好,還有冬兒,冬兒定然會被賣掉,畢竟她是冬兒娘的孩子。
「我就是死,也要護住我女兒。」冬兒娘說出這句,在這個世上,這麼多的人,只有自己的女兒和自己相依為命,只有這個孩子,能讓冬兒娘覺得歡喜,覺得這個世間,這個污濁不堪的世間,還有那麼幾分清淨,還能讓自己在這世間活著。
「你死了,就真得護不住你女兒了。」王大叔慌了手腳,就聽到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吆,這是在演久別重逢,夫妻情深的戲碼啊。」
王大叔抬頭,瞧見那個男子,儘管時間過去了許多年,但王大叔還是認出了這個人,他高聲道:「是你!」
「是我啊,王大哥,這麼多年不見,聽說你的主人,一直高升。」這男子笑著走上前,甚至還伸手去搭王大叔的肩,瞧著王大叔的傷口,口中嘖嘖兩聲:「王大哥,你的運氣向來都那麼好,那麼大的花瓶,從樓上扔下來,你都活得好好地。」
「你!」王大叔到現在還不清楚這一切的話,他就是個傻子,見王大叔怒氣滿面,這男子掩口笑了:「我們也許多年沒有見面了,也該敘敘舊了。來啊,把他們都請進去,只怕姐姐也想見他。」
「你不是服侍爺和奶奶的,怎麼又有什麼姐姐?」王大叔決定就算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這男子又掩口笑了:「還沒和王大哥你說過呢,其實啊,我們這些人都是一個姓。」說著,男子就指向冬兒娘:「這是我們的十一妹妹,平常你叫她方十一也可以,至於正經名字,你說我們這些人,哪裡有正經名字啊。」
王大叔看向冬兒娘,冬兒娘自從男子出現,只是緊緊地抱住冬兒,面如死灰,什麼都沒有說。
「我呢,不中用,人都稱我,方八。我們姐姐,那可不得了,除了我們大哥,她就是最厲害的。」方八說話的時候,還翹了翹大拇指。
王大叔看著圍上來的那些小廝打扮的,伸手一指:「他們,也姓方?」
「那可不能,我們哪有這麼多的人啊,只是我在江湖之上,總還有那麼幾個朋友,這些呢,是去尋人家借的。免得真要遇到什麼事兒,人手不夠。」方八笑著說完,就對那些小廝打扮的笑著道:「把他們帶去,先關進柴房,等宴席完了,再做處置。」
這些人應是,上前就要捆王大叔,王大叔還想掙扎,方八在邊上又笑了:「何必呢,若你腦袋上再挨那麼一下,外面的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這麼說,小爺他來了。」王大叔在那充滿希望地問。方八點了點頭:「你說,好端端地,他為什麼要來呢,不過這邊,已經把他打發了,至於他要在外面站多久,那就站多久。」
說完方八就揮揮袖子:「把他們都帶走吧。」
「你瞧,原本我可以帶著女兒走的,遠離這一切。」冬兒娘突然開口,王大叔瞧著她:「人在這世上,還有些別的東西。」
什麼別的東西?冬兒娘並不想問,畢竟在這世上,光活著,就費盡了力氣。冬兒已經哭得嗓子都啞了,只是用手拉住自己娘的衣衫:「娘,他們騙我,是不是?」
「沒有騙你。」冬兒娘撫摸著女兒的發:「其實,我該拒絕的。」
「十一妹妹,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啊。」方八瞧著她:「你明明知道,沒有什麼拒絕,從我們被父親救起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選擇。」
別無選擇,連暫時的寧靜,都像是一場夢。冬兒娘只能把冬兒抱得更緊一些。
「你這女兒,其實生得很不錯,比你要好看。」方八的眼看向冬兒,冬兒嚇得瞪大了眼睛。冬兒娘冷冷地道:「別打她的主意。」
方八隻是冷笑一聲,柴房的門被打開,三人都被丟進了柴房。接著門就關上了。
王大叔這才開口道:「到了這會兒,我還覺得,這是一場夢,我又見到了你,見到了你的女兒。」
「其實,沒有你橫插一桿子,我們也……」冬兒娘抱怨的話沒有說完,就聽到冬兒道:「娘,真得什麼都做不了嗎?」
「除非……」接著冬兒娘就苦笑:「罷了,你還是孩子家,什麼都不曉得,過來娘這邊,好好地睡一覺。」
「我對不起姐姐。」冬兒還是哭著這樣說,冬兒娘輕嘆一聲:「對得起對不起,都過去了。」
「這個孩子,是……」王大叔遲疑了好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冬兒娘瞧著他:「我不曉得,我跟過好幾個男人。」
王大叔不料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嘴巴頓時張大了,接著王大叔才嘀咕一句:「可是,那一晚,你明明……」
「不過是想把你趕走的法子罷了。你還真信了。」冬兒娘的話讓王大叔如被雷擊,那一晚的甜蜜,王大叔此後一直都記得,都在回憶。可是,實情竟然如此地,如此地不堪。
「那時候,我是真的想娶你。」王大叔看著冬兒娘,儘管冬兒娘的真實身份,王大叔已經曉得了,可當初想娶她是真的,那時候的心動是真的。
「你現在只怕早就兒女雙全了。」冬兒娘不相信任何男人,即便對王大叔有過幾絲柔情,也早就消失了。
「我沒有成親。」冬兒娘聽到這個答案,竟然也愣了一下,世間男子還有這樣的嗎?果真就聽到王大叔在那繼續道:「我一直都想尋到你,問問清楚,這麼多年,就這樣下來了。」
「那你現在後悔嗎?」冬兒娘反問,王大叔看著冬兒娘,緩緩搖頭:「沒有什麼後悔,男子漢大丈夫,自己做的事,怎能推到女人身上。」
況且,若冬兒真是自己的女兒,王大叔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笑出來,那該多好啊,這孩子,和她的娘不一樣,看起來是這樣的好。
可惜,可惜,現在,不曉得怎麼才能逃出這個牢籠。
王大叔又嘆氣了,冬兒娘低下頭,輕輕地拍著懷中的冬兒,如同她還是孩子一樣。
方八回到上房,李太太正在哄著孩子入睡,方八把事兒前後說了一通。李太太就笑了:「真是有意思,十一這樣不聲不響的,竟然還有個男子對她情根深種。」
「十一這個丫頭,從來心思都不在正事上。」方八的話透著野心勃勃,李太太又笑了:「罷了,橫豎我們姐妹一場,等事兒完了,賞她一具全屍,和那男子葬在一起,他們生前同床,死後也當同穴。至於那個女孩,就割了舌頭,帶回家去做個丫鬟,也免得她到處亂說。」
這樣狠厲的處置,方八自然是十分熟悉的,笑著道:「姐姐您放心,一定會做得妥當。」
「那個秦爺,他真被打發走了?」李太太總覺得秦渝蓉沒有安頓好,就會出變數,又問了一遍,方八笑了:「自然打發了,況且,我們還有秦家的人。」
到時候實在不行,就讓秦大伯來把秦渝蓉叫走就是。李太太笑容甜蜜:「這才對。」
說著李太太低頭看著孩子:「瞧,這孩子睡得多香。」
秦渝蓉雖然吃了閉門羹,但他並沒離開,如果王大叔也是往這邊來,那自己該見到他,但這會兒並沒見到王大叔,秦渝蓉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麼事兒,於是他索性坐在李太太宅子大門口,真要有人問起,也是天經地義的,就說自己來等著接自己媳婦。
「秦奶奶,方才我去了那邊,並沒有瞧見冬兒姑娘,想是她去哪裡玩耍了。」獨悠等了好半天,才等到這邊的婆子過來回話,這回答,也算無懈可擊。畢竟這些小丫鬟們,難得跟著主人們出去,偷偷地溜出去在這宅子內玩耍也是有的。
因此獨悠只能強忍住心中的不耐,對婆子笑著道:「多謝了。」
「您放心,等見到冬兒姑娘,我定會請她過來。」婆子恭敬說完,就見李太太走了進來。
李太太已經換了衣衫,比方才那身更加端莊,也更為繁複華麗。
「這李太太,真是越看越好看。」吳大奶奶突然嘖嘖讚嘆,獨悠看向她:「你怎麼突然這樣說。」
「方才還不覺得,怎麼這換了一身衣衫,就完全不一樣了。」像是那一直藏著的鋒芒,都露了出來,也似乎是不再掩飾。
獨悠看著李太太走進來,吳太太先上前去和她說笑,但李太太卻分明沒有心思敷衍她,只和她說了兩句,就看向獨悠這邊。
獨悠只覺得李太太的眼神帶著一絲嘲諷,自己似乎沒有得罪過她,為何她的眼神會帶著嘲諷?獨悠心中想著,就見李太太走到主位,笑著道:「還請列位再次入席吧。」
李家的帖子上就寫明了,今日,要盡而散,也就是要歡飲一天,因此眾人也都笑著各自入席。
殘席已經收掉,現在席上擺著的,是新的酒菜。
李太太端著酒杯請眾人飲了一杯,這才笑著道:「方才秦奶奶在這席上,添了份點心,那我呢,也在這會兒的席上,臨時改了個點心。」
說著話,點心就被送了上來,這點心呢也是牡丹形狀,不過一眼就看得出來,是用面做的。
「還請列位嘗嘗,我們這點心,雖不如秦奶奶這邊的新奇,味兒也是不錯的。」李太太已經在那笑著和眾人說。
眾人自然也就各自嘗了嘗,吳大奶奶卻沒有動筷子,李太太這會兒的行為,有些和方才不一樣,自己能瞧出來,吳大奶奶不信別人瞧不出來。但眾人都只在那各自稱讚,仿佛真得沒有瞧出來一樣。
真有意思。吳大奶奶在那思忖,獨悠卻也在那想事兒,若說方才獨悠還有些不確定,現在獨悠就確定了,李太太去而復返之後,就句句都在針對著自己,而這樣的針對,按說不該出現啊。
「你什麼時候,得罪過她?」吳大奶奶的話又在獨悠耳邊響起,獨悠看向笑語晏晏的李太太,獨悠不由笑了,若事情是真,那自己還真得罪過李太太,畢竟自己嫁的,是秦渝蓉。
李太太看著獨悠瞧向自己,李太太已經舉起酒杯,仿佛是在邀請獨悠喝上一杯,但那眼中的挑釁,獨悠並沒有看錯。
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是和沒有出現的冬兒有關係。想到冬兒,獨悠就想起方才仿佛聽到的嬰兒哭聲。
獨悠猛地站起,吳大奶奶驚訝地看向獨悠,接著吳大奶奶就聽到獨悠的聲音:「我這會兒,想要和李太太單獨說說話呢。」
「秦奶奶,不急,不急,等到賞花宴過後,我們有的是時候要說話。」李太太含笑說著,說完就對眾人道:「我頭一次見秦奶奶的時候,就覺得和她十分有緣分,沒想到秦奶奶也是這樣想的。」
「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說不清的。」吳太太笑著說了一句,吳大奶奶已經拉獨悠坐下。獨悠看著李太太,這會兒,獨悠十分肯定,李太太是在慶祝,而她所要慶祝的事兒,和自己有莫大關係。
「來,這是你喜歡吃的酥魚。」吳大奶奶給獨悠布了一筷子菜,接著就輕聲對獨悠道:「有天大的事兒,今兒先吃,等散了,再說。」
「我這心裡跳得很厲害,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兒。」獨悠是為人母的人,母女之間,或許天生就有聯繫。當孩子在那哭鬧的時候,獨悠的心都會發緊。這會兒莫名其妙地發緊,獨悠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女兒。
「你著急也沒用。況且,再大的事兒也不過就是……」吳大奶奶停下說話,獨悠曉得吳大奶奶想說的是什麼,這個世上,除了生死就沒有大事了,可是若自己所遇到的事兒,真的是生死相關的大事呢?想到這個可能,獨悠就越發如坐針氈,想站起身離開。
李太太在那和眾人說笑,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獨悠剛想站起身,李太太就笑著道:「秦奶奶有什麼話要說嗎?」
「今兒這賞花宴,我原本該陪著諸位終席的,只是家中孩子……」獨悠話沒說完,李太太就笑著站起身,手中端著一杯酒:「這會兒啊,該罰你。」
「太太何出此言?」獨悠被李太太輕輕一推,就被按了坐下。李太太今兒戴著一對紅寶石的耳墜子,那耳墜子上垂著的紅寶石,都有小指甲蓋大小了。
李太太靠近獨悠說話,獨悠能看到那對寶石在那不停地晃。李太太的氣息直接噴到了獨悠脖子上,而她的聲音也顯得和平素不一樣了:「秦奶奶,今兒,別人能走,你不能走,因為,我有許多事兒,想要和你說呢。」
獨悠抬頭,和李太太四目相視,那雙嫵媚的眼中,此時更添嫵媚,說完,李太太就把杯中酒喝完了:「秦奶奶還在哺乳,這杯酒,我替她喝了。只是秦奶奶要再說走,就沒人代她喝酒了。」
「是啊,秦奶奶,你家中還有人照顧孩子,今兒啊,就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吳太太已經聽到李太太后面的話,以為李太太要提攜獨悠,自然也笑著勸說。
獨悠看向李太太,明白了一個道理,今兒就算自己想出什麼理由,李太太都會把自己留下。
想清楚這點,獨悠如墮冰窖,而李太太已經轉身往自己位子上走去,還笑著道:「今兒難得,我讓人準備了一班小唱,不如就讓她們出來,給大家唱一唱。」
說完不等眾人說話,李太太已經做了個手勢,就有一班戲子魚貫而入,在那唱起來。
不得不說,李太太點的這幾處戲很好,眾戲子唱得也好。今兒赴席的太太奶奶們,有多一半都是愛聽戲的。
等唱過了幾處,就有人開始點起來:「何不讓她們唱一出《遊園》。」
「這齣戲,不大好吧?」吳太太首先反對,方才點這齣的人已經笑了:「今兒這裡都是些婦人,又沒有沒成親的閨女,有什麼聽不得的。」
「說的是呢,我也愛這支曲子。」李太太笑吟吟地說著:「似這般奼紫嫣紅開遍,也不曉得,這奼紫嫣紅,都開到了誰家。」
說話時候,旦角已經在那唱起來,她聲音很甜,獨悠心中此時火燒一樣,這些唱的,沒有一個字能入獨悠的耳。
等《遊園》唱完,眾人稱讚一番,也打賞過,那些戲子都退下了,李太太才端起酒杯:「今兒諸位玩得高興,我就很歡喜了。來,再喝一杯。」
眾人也就順著李太太的話,起身和李太太說了幾句,各自飲下了杯中酒。吳大奶奶偶爾碰到了獨悠的手,只覺得獨悠手心全都是汗,吳大奶奶剛想開口詢問,就見獨悠對自己搖頭,吳大奶奶不敢再多說什麼,只看著席上的眾人。
李太太這話,也算是散席的話了,眾人三三兩兩開始散去,吳大奶奶握住獨悠的手,對獨悠道:「我和你一起走。」
獨悠勉強點頭,誰知獨悠剛站起身,李太太就笑著走到獨悠面前:「我說過,席散了之後,還要和秦奶奶說上許多話呢。」
「李太太願意和秦奶奶說話,那我們就先走了。」吳太太瞪吳大奶奶一眼,轉身對著李太太的時候,又滿是笑:「我托您的事兒,還請不要忘記。」
「您的吩咐,我怎麼敢忘記呢。」李太太在那含笑說著,吳太太婆媳往外走,李太太才笑吟吟地對獨悠道:「來,我們往裡面去。」
「敢問太太,為何要我留下?」獨悠直接問出,李太太笑了:「年輕人就是著急,我啊,也曾有過年輕時候。」
「李太太,此時我並不是孤身一人。」獨悠這話中,帶有警告,李太太已經噗嗤一聲笑出來了:「你當我是什麼樣人?難道還要你的命不成,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的命,對我,毫無用處。」
「秦奶奶,進去吧,我們太太對你,並無惡意。」婆子也笑吟吟地上前來攙扶獨悠,獨悠把婆子的手甩開:「這麼說,冬兒也……」
「冬兒啊,她不聽話,我替你教訓了她一通。」李太太這話中的意思太明顯了,獨悠只覺得手心冰冷,看著李太太輕聲道:「如果,我是不是該喚你一聲婆婆?」
「這聲婆婆,真的把我給叫老了。」李太太笑靨如花,那雙本就嫵媚的眼,此刻越發嫵媚了。
原來如此,獨悠明白了,頓時獨悠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那麼,你想做什麼?」
「我說,你不要著急,我們先喝口茶。」李太太拉住獨悠的手,離開了花廳,逕自進了上房。
婆子挑起帘子,方八抱著那個孩子,正在輕輕地哄,看到那個襁褓,獨悠摔開李太太的手,上前就要去搶孩子,方八沒有阻止獨悠,只是對獨悠笑著道:「我想這會兒你要給孩子餵奶了,那我一個男人,自然不好再在此處。」
「你啊,總是這樣,你我姐弟倒也罷了,可秦奶奶一個嬌滴滴的後院女子,哪裡就見過你這樣的。」李太太已經坐下,婆子給李太太倒了杯茶,獨悠上下摸索了遍女兒,見女兒好端端地,獨悠這才鬆了口氣,見方八出去了,獨悠顧不得許多,急忙給孩子餵奶。
吳太太和吳大奶奶婆媳走出大門,剛要上車,就見秦渝蓉走過來:「吳太太、吳大奶奶。」
吳大奶奶瞧見秦渝蓉,反而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我遇到些事,想要接獨悠回去,誰曉得獨悠並沒有出來。」秦渝蓉眉頭緊皺,吳太太已經笑了:「秦爺,我得恭喜你們,你們家這會兒被李太太看中了,李太太拉著秦奶奶在背後說話呢,想來以後,你們家就要飛黃騰達了。」
吳大奶奶拉一下吳太太的袖子,這才對秦渝蓉道:「這會兒,獨悠只怕還沒有什麼事兒,不如,你去尋幾個人來,說要去接獨悠。」
吳大奶奶說得含糊,秦渝蓉卻已經明白了,他對吳大奶奶點頭:「多謝了。」說完秦渝蓉轉身就走,吳太太反而不解地對吳大奶奶道:「你怎麼說這樣的話。」
「婆婆,今兒這事兒,只怕不是福,而是禍。」吳大奶奶直白地說著,吳太太不滿地看一眼兒媳:「什麼福啊禍的,要曉得……」
「婆婆,我們先回去吧。」吳大奶奶打斷了吳太太的話,接著吳大奶奶就叫來一個婆子,讓她去給來喜那邊報個信,有秦國公府在背後撐腰,那個李太太想來也有幾分忌憚,別的,吳大奶奶也就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你們小夫妻,瞧起來著實恩愛。」李太太聽婆子進來和自己說了幾句話,這才笑著對獨悠說,獨悠已經餵飽了孩子,在那哄著她入睡,聽到李太太這話,獨悠就笑了:「你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
「年輕人,怎麼這麼急躁?」李太太說著就端過一杯茶:「喝杯茶,壓壓火氣。」
見獨悠不動那茶,李太太的手指晃了晃:「你放心,對你,我沒有什麼惡意,畢竟,要了你的命,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聽到毫無用處這幾個字,獨悠的眉挑起,這會兒索性也渴了,獨悠把茶端起一口喝乾,喝完了,獨悠才瞧向李太太:「你到底要說什麼,就說吧。」
「你這孩子,要不是這樣的身份,你我應該很投緣的。」李太太還是那個笑模樣,仿佛一點也不在意。獨悠的眼帘低垂,內心的狐疑此時卻少了很多,既然雙方都已經揭開了身份的秘密,那獨悠大概知道,李太太要得是什麼,於是獨悠笑著道:「這麼說,你是想要我回去勸勸我的丈夫?」
「誰能想到,那時候追在我身後的孩子,現在都已經做爹了。」說著李太太就伸手要從獨悠懷中接過孩子,獨悠並沒有給,李太太也沒有強求,只是伸手撫摸著孩子的臉:「這孩子,還該喚我一聲祖母。」
「你的行為,都已經算得上恩斷義絕了,哪裡還好意思要她,喚你一聲祖母。」獨悠的話並沒有讓李太太生氣,她只淡淡一笑:「有些事兒,當初我確實做得不夠,原本我想著,也不能再髒了我自己的手,況且一個八歲的孩子,沒有人照顧,活不了多久,哪曉得他的命竟這樣好,竟然被秦國公府收留。」
李太太的輕描淡寫,透露出的消息不可謂不多,獨悠抬眼看著她:「聽說,公公娶了你之後,對你很好。」
「是很好,可是我說句實話吧,我遇到的男子沒有一個對我不是百依百順,恩愛情濃的。」獨悠從沒聽過這樣的話,一時竟然被噎住。
見獨悠一副說不出話來的神情,李太太又笑了:「這樣的話,你們在深宅大院的人怎麼會聽過呢?他是很好,可他比我大了二十歲,我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不圖錢,難道還圖他年紀大?」
「無恥!」獨悠只說得出來這兩個字,李太太笑了:「無恥也好,有恥也罷,橫豎這些事兒都已經做出來了,你又何必在這氣惱。」
「你想換得不追究?」獨悠已經不想再和李太太虛與委蛇了,直接問出這麼一句。
「你們千方百計地把他的消息傳到我耳中,不就是想讓我來京城嗎?我來了,你們又有什麼法子呢?」李太太這話說的獨悠真得很想打她,但懷中的孩子動了動,讓獨悠只能忍下怒氣,看著李太太:「我們自然還是有法子的。」
別說李太太這會兒已經再嫁,已經算不得繼母了,就拿當初捲走家財的事兒來說,李太太就已經算是背主私逃,樁樁件件,都足以讓秦渝蓉上公堂和李太太打個官司,要求李太太把當初捲走的那些家財,都還回來。
「你啊,果真是深宅大院長大的姑娘,時時刻刻只想著報官。」李太太已經笑了,笑得十分歡喜,獨悠還是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甚至不想發怒,對李太太這樣的人來說,獨悠發怒,只會讓李太太更歡喜,歡喜自己拿捏了獨悠。
秦渝蓉急匆匆地趕回鋪子,楊三正帶著人在打烊,瞧見秦渝蓉回來了,楊三就笑著上前:「秦大哥,有什麼事兒嗎?」
「你帶上人,趕緊跟我走。」秦渝蓉說完就要轉身往回走。栓柱已經從後面鑽出來:「秦大哥,到哪裡去,要做什麼?」
「栓柱也來。」秦渝蓉只吩咐著,栓柱哦了一聲,和同樣摸不著頭腦的楊三一起,匆匆往外走。
秦渝蓉回到最初那間鋪子,又讓鐵牛帶上人,也有七八個人了。秦渝蓉覺得這些人應該也夠了,正帶著人打算走,就見來喜急匆匆地跑進來。
「你怎麼來了?」秦渝蓉看到來喜,詫異詢問,來喜喘勻了氣才道:「有個婆子來我家那邊報信,說獨悠今兒去赴宴,人人都走了,她卻被留下了。」
「這會兒,我正打算帶上人去接呢。」秦渝蓉只這麼說了一句,來喜就拉住秦渝蓉的手:「這麼說,獨悠真得出事了?」
「暫時應該沒有出事。」秦渝蓉剛回答了一句,就瞧見許嫂子過來,秦渝蓉原本是想瞞住許嫂子的,見狀就示意來喜他們不要說話。
誰曉得許嫂子張口就問:「獨悠怎麼還沒回來,還有孩子,冬兒把孩子抱走了,這會兒也不見人。」
說到冬兒,秦渝蓉的心跳得更厲害了:「王大叔。」
「這事兒,關王大叔什麼事兒?」來喜也不曉得這個王大叔是誰,先這樣問。秦渝蓉定定心才道:「王大叔去追冬兒了,也沒回來。」
「這事兒大了。」來喜的臉色也變了,許嫂子在一邊聽了一耳朵,頓時慌亂起來:「姑爺,姑爺,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沒什麼事兒,姑姑,你先回家守著,等著我帶獨悠和孩子回來。」秦渝蓉安撫許嫂子,許嫂子又想哭了,來喜急忙也勸著:「我們趕緊去接,這會兒,您先回家,再說,這會兒哭也頂不上什麼事兒啊。」
許嫂子被來喜這句話說的張口結舌,接著許嫂子就嘆氣:「是,說的是,我這會兒哭,也頂不上什麼事兒。」
安撫住了許嫂子,秦渝蓉和來喜就帶著人往李太太的宅子走去。
許嫂子看著他們的背影,忍不住雙手合十對天拜了拜,獨悠一定要平安歸來啊,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這會兒好容易才過上了好日子。
「這孩子睡著了,你也不用抱著了,放到邊上歇一歇吧。」李太太在那勸著,獨悠緩緩搖頭,李太太又笑了:「我和你說過,只要我願意,你……」
「你想對我做什麼,那是你的事兒,可我是個做娘的,我只要在這一會兒,我的孩子,我就要看顧好她。」獨悠語氣很輕,李太太的唇邊,又現出一抹笑,但這抹笑很莫名,過了會兒李太太才輕嘆一聲:「你不必如此,實話說吧,我也是做娘的,對孩子,我已經心慈手軟了。」
「聽說你有一兒一女,兩個孩子都很聰明。」獨悠只是反問,李太太笑著道:「是,女兒已經十三歲了,等我把這邊的事情了結了,就要回去給她定親了。兒子呢,已經開了蒙,都說他讀書很聰明,以後說不定還能中個舉人呢。」
李太太話中,滿是對兒女未來的嚮往。獨悠淡淡地道:「是啊,用別人兒女的血淚,給你的兒女鋪路,你還真的是個好娘親。」
「你不要以為,這樣的話就能讓我氣惱。」李太太撥一下指甲,語氣還是那樣平靜。獨悠低頭看著女兒的睡容,輕聲道:「我自然曉得,這樣的話,並不會讓你氣惱。」
「所以你想,你們放過我,我呢,也給你們做出補償,這是多麼好的一件事兒啊,為什麼你不願意呢?」李太太的話讓獨悠笑了,但獨悠什麼都沒說。而李太太也沒有等獨悠回答的意思,繼續往下說:「自然,這是因為,你覺得一個人要感恩,也要記得那些經歷。當初我做的那些事兒,讓秦渝蓉流離失所,甚至險些丟了性命,後來被秦國公府收留,想來在府內也過得不怎樣。現在,你們有了能力,自然就想尋到我,好出出這口氣。這呢,也是人之常情。」
獨悠沒有抬頭,心裡感到十分奇怪,這位自稱是李太太的人,說起道理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做出來的事兒呢,卻連人事都算不上,甚至這位李太太,還想說服自己。
「你姓什麼?」獨悠抬頭突然這樣問了一句,李太太沒想到獨悠會這樣問,一時愣在那裡。
「你嫁到秦家的時候,自稱姓初,家住貓兒胡同。」獨悠淡淡地道:「但那個姓,必定不是你的本姓,等到了揚州,你和你的夫君又自稱姓方,你呢,就是方太太。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自稱李太太。所以,你是誰?」
獨悠最後一個問題,讓李太太差點無法維持住端莊的架子,過了好一會兒李太太才收緊麵皮,對獨悠笑著道:「你還年輕,別以為自己這些話,就能讓我失態。」
獨悠仔細聽著李太太的話,也觀察著她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獨悠才笑著道:「若真是如此,你就不會這樣質問我了。」
李太太此刻才和獨悠四目相視,獨悠的眼神依舊那樣平靜,李太太要深吸一口氣才道:「姓也好,名也罷,不過是別人稱呼,我只要曉得我是我就成了。」
「你是你?那你可知道,真正的你想要什麼,是變幻一個又一個身份,遊走於那些男子之間,拿走錢財呢,還是想要像這世間的所有女子一樣,過平靜淡然的生活?」獨悠的話讓李太太再也無法維持住端莊,她冷笑:「你知道什麼,你明白什麼,我不是你,你不是我,我不願意去過那樣平靜淡然的生活,你也不是我,你不曉得,我曾過的日子,有多麼地……」
「多麼地精彩嗎?」獨悠反問,李太太看著獨悠的神色,硬生生吐不出那個是字來,獨悠已經大笑:「你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你自己也曉得,自己不過是背後人的一個傀儡,要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對你不喜歡的男子露出笑,引得他們神魂顛倒,把你娶回去,然後,你就……」
啪地一聲,李太太打了獨悠一巴掌,獨悠卻連摸都沒有摸臉一下,還是看著李太太:「你打我,證明你擔心了,害怕了,你想要的,這輩子都得不到了。」
「住口,我此刻的榮華富貴,哪是你這個小小的點心鋪東家能了解的。」李太太冷笑,方八已經走了進來:「姐姐,何必呢,把她綁了,然後要秦渝蓉進來,答應永遠不追究我們,這邊事了,我們就該走了,不然在京城耽誤時候太長了。」
「你給我閉嘴!」李太太很少這樣盛怒,方八嘆了口氣:「姐姐,臨進京前,大哥可是說過的,說若你無法解決,就讓我來解決。」
這聲大哥出口,獨悠已經笑了:「瞧瞧,你看不起我們這些生活在後院的女子,可是你呢,你也一樣,要被什麼大哥在背後出謀劃策。讓我想一想,那個大哥,是不是就是秦渝蓉要喊舅舅的那個人。你們這樣的局,到底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你給我閉嘴。」方八伸手就拿起一塊布團塞到了獨悠口中,獨悠卻還是瞧著李太太,還是在嘲笑。
「姐姐,我這就讓秦渝蓉進來。」方八覺得說服不了獨悠了,索性速戰速決。
「你給我站住,你讓他進來,我們就徹底撕破了臉,你以為,我們能平安離開京城嗎?」李太太從盛怒之中回神過來,喝住方八。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姐姐,到底怎樣?」方八也開始急躁,李太太笑了笑:「我還是有主意的。」
說著李太太就伸手把獨悠口中的布團取了下來:「我這個弟弟,性子急躁,見你對我這個長輩不滿,自然也就坐不住了。」
「罷了,這會兒你也別和我說什麼長輩晚輩,誰不曉得……」獨悠話沒說完,李太太就伸手撫摸上獨悠的臉:「這些話,可都是你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再說,她也沒有證據。」方八在一邊插嘴,李太太笑了:「是啊,沒有證據,他們啊,想做什麼都不行。就算上堂打官司,我也不怕。」
獨悠方才那一番虛與委蛇,為的就是激怒李太太,好讓李太太在失言之中,得出一些蛛絲馬跡,這樣才能讓秦渝蓉更好地知道當初的真相,這會兒李太太既然已經回神過來,那想再激怒李太太已經不容易了,於是獨悠笑了:「好,好,果真,你在這些上,比我要強。」
「所以說啊,你終究是後院婦人。」李太太淺淺一笑,就對方八道:「你去……」
「太太,秦渝蓉帶著一群人來到大門口,說要來接他媳婦回家。」婆子走進來,急匆匆稟告。
「果真是年輕夫妻,瞧瞧,如此恩愛。」李太太一點都不在意地說著,婆子也點頭:「是,話雖這樣說,但我們要是被他們衝進來,也不好。」
「我呢,就出去會會他。」會會這個當初的孩子。李太太笑吟吟地說完,就扶著婆子的手出去,方八冷笑一聲看著獨悠:「我想你也捨不得死,就好好地在這待著。」
說完方八就把門關上,獨悠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孩子睡得很香。
怎麼捨得死呢?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人是一定要活著的,用盡一切辦法都要活著。獨悠輕輕地拍了拍懷中的孩子,哼唱起鬨孩子睡覺時候的歌謠。
方八雖然放出狠話,但並沒離開,聽到屋內傳來獨悠哼唱歌謠的聲音,方八這才離開,還有心情唱歌,確實捨不得死。
李太太這次並沒有帶多少人,不過就是婆子和方八二人罷了。而這二人,當初秦渝蓉也是見過的。
婆子恭敬地站在李太太身後,方八在前面帶路。婆子突然輕嘆一聲:「我突然想起,想起姐姐當初被請出去,和秦爺見面的時候,也是這樣。」
那時候李太太身邊還多了一個方十一,方十一是其中最沉默寡言的,仿佛無悲無喜,只是別人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李太太淡淡地笑了笑:「十一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