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母女
2024-09-04 20:45:07
作者: 秋李子
太夫人又輕嘆一聲:「唉,你三叔啊,都已經鬍子一把了,反而這樣犯渾,若是別個,見你母親肯出手替他管一管後院,歡喜還來不及呢。」
這樣抱怨的話,太夫人可以說,若玉可以聽,卻不能開口評論。若玉只是淡淡一笑。
太夫人又拍了拍若玉的手:「朱府那邊,你嫁過去又是二兒子媳婦,難免要吃一些苦頭。你娘的安排很好。」
今兒這一場,當然也是永平侯夫人的安排,那個美婢,不過是自己撞上來被蘇彎拿住處置。不過就算沒有這個美婢,蘇彎也能找到別的法子,來動一動三老爺院子裡的人。
而蘇彎動了三老爺院子裡的人,三老爺肯定會來吵鬧,蘇彎是聽到三老爺回府的消息才來若玉院子,好引三老爺在若玉院子附近來吵鬧,也是永平侯夫人要試一試若玉學了這些日子,到底學了些什麼的意思。
若玉聽到這話,心中不由有些委屈,但在太夫人面前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低頭輕聲應是。太夫人已經握住若玉的手:「我曉得,你在家中也是千嬌萬寵的,但這世間女兒,總是要出嫁的,出嫁之後,公婆妯娌大小姑子,還有各房的下人們,千頭萬緒,你都要咬牙面對。難道還要被人笑話,家裡從來不教你這些不成。」
「是,祖母說的是。」若玉聲音還是很輕,太夫人拍拍她的臉:「今兒你這樣處置,很好,這樣,我和你娘都放心了。」
「祖母!」若玉還是忍不住委屈,撲進太夫人懷中哽咽起來,太夫人摟著孫女,眼角泛紅。
秋蘭已經在那抹開了眼淚,獨悠見秋霜也在跟著眼圈泛紅,做下人的,主人悲傷,自然也要跟著傷心,主人高興,當然更要隨著主人高興。
但獨悠確實做不出這樣的傷心,索性把頭一低,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鞋尖上是獨悠自己繡的芙蓉花,花瓣嬌艷,獨悠不由心想,一輩子,真的要這樣嗎?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不能表現出來?而是要把心事藏起來?
「夫人來了。」有人在外面通傳,接著夫人走了進來,她身上還穿著外出做客的衣衫,顯見得是剛剛赴席回來。若玉急忙從太夫人懷中直起身,站起身揉著眼睛,剛要喊母親,夫人就拍一拍她的臉:「我的兒,我都聽說了,你做得很好。」
若玉那點殘存的委屈,這會兒不由又泛起,但見自己的娘看向太夫人,若玉也只能藏住心中的委屈。
永平侯夫人已經上前對太夫人行禮:「剛回來就去給婆婆您請安,她們都說婆婆在若玉屋裡,我想著,既然您歡喜,不如就把您的晚飯,傳到若玉屋裡來。」
「你想得周到,這孩子今兒處置妥當,我和她吃頓飯,說說話,也好。」太夫人笑著點頭,永平侯夫人急忙對外吩咐一聲。秋蘭也帶著這屋子裡的人在那支桌子,擺碗筷,很快廚房就送來飯菜,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子。
太夫人坐在上首,若玉下面相陪,永平侯夫人已經換了外面的衣衫,洗了手就要親自上前布菜。她這一布菜,若玉就站起身,太夫人已經笑著道:「你也過來坐下,你這一布菜,要她怎樣坐著呢。」
「這都是禮。」雖然太夫人這樣說,夫人還是拿起筷子,給太夫人布了一筷子菘菜,這才坐在太夫人身後:「她很快就要出嫁了,這些禮,要牢牢記在心上。」
「娘,我知道。」若玉語氣中帶有一些撒嬌,夫人看著女兒,伸手撫摸一下她的臉:「其實我也不願意對你這樣嚴苛,原本想慢慢來的,朱府那邊日子送的這麼急,我聽說,也只能緊趕慢趕,把你教出來。」
夫人明顯頓了一下,若玉曉得聽說只怕就是秦國公的病勢只怕越發不好了,名貴藥材流水一樣地送進去,也只能掉著命。而等秦國公去世,只怕秦國公府還會有些什麼變故,若是什麼都不曉得,那若玉就會變成別人砧板上的肉了。
若玉輕聲道:「娘的苦心,我明白的。」
「既然明白,那就好好地吃一頓飯,什麼都別想。」太夫人已經在那給孫女布上一筷菜:「你快吃,多吃一些,我這做祖母的,才歡喜。」
若玉應是,永平侯夫人也露出笑,連服侍的下人們也一個個喜氣洋洋,仿佛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用完晚飯,又送走太夫人,永平侯夫人這才對若玉招手:「你啊,也來我面前撒個嬌。」
「娘。」若玉上前摟住她的脖子,永平侯夫人撫摸著女兒的發:「方才你蘇媽媽說了,你三叔這會兒還在院子裡面罵呢,他那幾個寵妾,一個個都在那兒拱火。」
「母親告訴我這些,是想告訴我怎麼處置婢妾嗎?」若玉輕聲詢問,夫人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接著就輕聲道:「我做母親的,是希望我的女兒和丈夫舉案齊眉白頭到老沒有婢妾的。」
但這個願望是無法實現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尋常事,而女人要始終如一。做正妻的,要對丈夫的婢妾很好,要對妾所生的子女視若親生。但是人,就會有自己的念頭,有了自己的念頭,就會嫉妒,就會不願意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除非全無心肝,對丈夫毫無依戀,才能完全不在意。
但這世間,又有多少女子能夠對丈夫毫無依戀呢?人生那樣短,若對丈夫毫無依戀,這日子,該過成什麼樣子?
永平侯夫人自然曉得那些書上的大道理,更曉得要教女兒不妒不恨,才是應該的,但作為母親,永平侯夫人無法坦然面對這一切,她寧可女兒嫉妒,寧可女兒背上罵名,也不願意女兒去委屈自己。但這一切,註定做不到。
永平侯夫人輕嘆一聲,若玉已經抬頭,對她輕聲道:「母親,我會恰到好處地,去戀慕我的丈夫。」有那麼一點點,但並不多,不足以把心陷進去,但也不是沒有,讓丈夫感覺到自己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