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四年後。

  嘉荷大學女生宿舍，靜悄悄的，筆尖摩擦紙的聲音，清晰可見。

  畢業季、論文季、哀傷季....更是罵人季！

  室友程麗雅將筆重重一扔，發著牢騷，

  「我快瘋了，如果有一天我犯法，一定是查重逼的。」

  她看了眼電腦上的數據，沒忍住，重重爆了句粗口，

  「靠！這都是些什麼呀，年份、地理位置、專業術語...就連表格里的數據，它都給我標紅，這算什麼？人工智障嗎？救命啊...查重查到傾家蕩產！不行、忍不了了，這盛世如×××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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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麗雅憤怒地拿起手機，打開微博，找到某人，對著屏幕一通暴擊，在評論區直接開罵！

  床上的沛菁嘆了口氣，應景地唱道，

  「他是混、他是禍，他是織網的惡魔...」

  沈沫笑著聽她們抱怨，手上收拾東西的動作不停。

  「沫沫、你今天回家嗎？」

  沛菁從床上探出一個頭，見沈沫把筆記本、資料書都裝進了書包里，出口問道。

  沈沫點頭，「嗯、今天是4月10號。」

  程麗雅沒反應過來，抓了抓頭髮，哀嘆，

  「是啊，4月10號...苦逼如我，下午還要去開小組會議...真是羨慕你們，沒人管。」

  天可憐見，被女魔頭抽籤抽到，被迫成為其麾下小囉囉，每天不是改論文就是在開組會的路上...

  哪像她們倆的導師，那麼慈眉善目，和顏悅色。

  「什麼呀，」沛菁看了眼程麗雅，「4月10號，圓圓的生日。」

  程麗雅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猛抬頭，差點折了她二十二年的老腰，

  「對啊，今天是圓圓的生日，都怪這該死的破論文，我都忘了...」

  四個室友，有一個去外地實習，宿舍里只有她們三個。

  因為家裡有孩子，沈沫大學四年，住在宿舍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們四個關係融洽。

  沈沫懷孕期間她們都幫襯著，圓圓出生之後，和沈沫走的更頻繁了。

  圓圓是個小鬼靈精...小小的、白乎乎、肉嘟嘟，一口一個姨姨，直喊到室友們心裡去了。

  就算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那顆冷血麻木的心，看到圓圓後也會馬上融化。

  三個室友都很喜歡圓圓。

  前兩年，只要有空就組團去沈沫家看小不點，大四又是實習又是畢設，把人搞得暈頭轉向...看圓圓的頻率也隨之變低了。

  沈沫拉上拉鏈，問道，

  「圓圓很想見各位啊姨，一起嗎？晚上住我家。」

  程麗雅一聽，眼睛瞬間放出金光，也就一瞬，光就暗了下去。她嘟著嘴，把筆夾在嘴唇和鼻子中間，一臉委屈地樣子，含糊著說，

  「還是算了。唉...」她嘆了口氣長氣，

  「沫沫。幫我跟圓圓說，她偉大的麗雅姨姨正在和女魔頭做最後的搏鬥....」

  啪嗒一聲，這話，就連筆都聽不下去，掉了。

  程麗雅：「.......」

  程麗雅沒去管那支逆筆，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掌心四十五度向上，用她誇張的語氣說道，

  「.....為了蒼生、為了百姓、為了我能順利畢業，不得不缺席她的生日會，禮物下次補上，煩請沫沫神君替我向圓圓小仙女，帶去最真誠的祝福和最真摯的歉意，讓她顧念大局，不要怪我...」

  「得了吧你！」沛菁聽不下去了，揉了個紙團砸向程麗雅，又看向沈沫歉意地笑了笑，

  「我還有兼職，也去不了....記得拍小視頻發群里哈，想看。」

  沈沫表示理解，把書包往肩上一背，應了聲「好」。

  程麗雅看了眼合上的宿舍門，轉頭正好和沛菁的視線匯集，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好奇又無奈。

  都快畢業了，她們都不知道圓圓的親爹長什麼樣...都說女兒像爸爸，就圓圓奶呼呼、肉墩墩、白嫩嫩的胖樣子，估計沈沫老公、不，應該說前夫，也是個大胖子。

  沈沫在她們整個經濟管理系是神一樣的存在。

  這個神，不單單指她年年績點4.8的優秀成績，還有經歷...

  沈沫在軍訓的時候暈倒，送去醫院一檢查，才發現她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這個消息就連沈沫本人也是和她們幾個室友同步知道的。

  室友和輔導員原本還想幫忙瞞著，可是學校人那麼多，沈沫在眾目睽睽之下暈倒，這事壓根就瞞不住...後來索性就不瞞了。

  沈沫入學的時候都25了，這個年紀結婚生孩子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但是從她孕期到圓圓出生，室友們壓根就沒見沈沫的老公出現過..

  一個女人，懷著身孕入學，男方連面都沒露過，沈沫身邊只有一個保姆照顧。

  偶爾能看見沈沫的家人過來陪她。

  外人看來，這個女人經濟條件不差，出入豪車代步，沒見她幹過一份兼職，就把孩子拉扯大了。

  在同學們為了網購返利，添加了十多個公眾號的時候，她能果斷下手有運費的東西。

  正因如此，校園牆上說什麼的都有了。

  有傳言說，她是某個大佬包養的情婦；也有傳言說，她是干非法dai孕的；也有人猜測，沈沫是某豪門在逃小媳婦，帶球跑的那種；也有人說，是她老公太醜，不好意思露面；還有人說，她是被人騙了...

  幾個室友想問又不好意思多問，後來還是去沈沫家看圓圓的時候，正巧蘇歡顏也在，聽她調侃沈沫是不是後悔離婚了，她們才知道沈沫不是被大佬包養的情婦，也不是干非法勾當的，而是離婚了。

  謠言澄清一個又一個，有人相信也有人閉著耳朵選擇當聾子。

  沈沫沒管這些，清者自清，只要不會傷害到圓圓，隨別人怎麼說。

  —

  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在嘉城市中心，距離學校只需一小時車程。

  「沈沫~歡顏乾媽問...你什麼時候..到家~？有好多好吃的~你快回來呀~」

  圓圓操著奶呼呼的聲音給沈沫打了個電話。

  她說話節奏很慢，短句的最後一個字總是拉長轉調。

  沈沫看了眼導航，學著她可愛的聲調回答道，

  「還有二十分鐘就到啦...你乖乖的啊..」

  「好...」圓圓應了一聲，

  緊接著就聽見，「噠噠噠...」小腿奔跑的聲音，電話那頭空了幾秒，幾人的交談聲流入耳機，聽聲音...好像有男人。

  然後圓圓回來了，奶奶地「餵」了聲，「沫沫，你還在嗎？」

  沈沫問，「圓圓，家裡除了乾媽，還有誰在？」

  另一邊，圓圓舉著小手指一一數過去，

  「除了乾媽~還有姑姑、奶奶、王奶奶，尿布叔叔和木頭叔叔...還有...」

  圓圓見怪乾媽嘟著嘴，滿臉噓噓的表情，又朝廚房的人點了點，鬼靈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還有誰啊？」沈沫問。

  「還差你！」蘇歡顏拿過圓圓手裡的手機，

  「趕緊回來啊...這麼多人就等你呢，真不知道是圓圓過生日，還是給你過生日。」

  說完，就急急地掛了，好像怕沈沫發現什麼似的。

  沈沫單手摘下耳機，也沒胡思亂想，左不過二十分鐘，到家後自然就知道了。

  其實，她有預感，

  無非就是許安哲也在。

  發現自己懷孕後，沈沫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也沒打算瞞著。

  她軍訓昏迷，出院的第二天，唐貞就帶著王媽過來看她了，許家人比蘇歡顏更早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圓圓出生後，唐貞更是陪著她做滿月子才走的。

  這幾年自己忙著學業，大部分時間是王媽在照顧圓圓。

  唐貞和奶奶也會時不時過來陪圓圓玩，許安哲偶爾也來。

  不過，許安哲總是在沈沫不在的時候出現，沈沫不知道他是湊巧，還是他故意躲著她。

  這四年，她幾乎沒見過他...

  要不是圓圓從會說話開始，就一直爸爸長，爸爸短的，沈沫壓根不知道許安哲來過。

  圓圓是他的孩子，沈沫不會阻著他們見面。

  蘇歡顏經常調侃沈沫，她和許安哲，除了不睡同一張床，結婚證變離婚證，不經常見面，其他和正常夫妻沒差，甚至更和平...

  和平點，挺好的。

  對孩子好，對他們兩個都好。

  —

  沈沫剛一開門，穿著公主裙的鬼精靈就噠噠噠跑了過來，小短手緊緊抱著沈沫的小腿不放，

  「沈沫~你回來啦...抱抱。」

  沈沫把手裡的蛋糕交給王媽，蹲下身，理了理圓圓頭上的水晶冠，抱起圓圓。

  圓圓側著身子，朝餐桌方向點了點，「去那裡...」

  桌上的菜說是滿漢全席也不為過。

  小圓圓伸著小指頭，用半生不熟的台灣腔，給沈沫來了串報菜名，

  「又又、雨魚、蝦蝦、嘎嘎、菜菜..都是圓圓愛吃的...」

  她邊說邊抹嘴巴，把沈沫樂個不行，沒忍住，在圓圓臉上香了個，順著她的話說道，

  「哇..這麼多好吃的，是誰給圓圓做的，圓圓有沒有說謝謝。」

  圓圓笑眯眯摟著沈沫的脖子，「是爸爸做的...爸爸說不用謝。」

  沈沫這才注意到，正在廚房裡忙活的男人。

  嘴角的笑微不可見的僵了下，很快就恢復如常。

  燈光下，沈沫抱著孩子站著，杏眼彎彎，母女兩個額頭相抵，場面說不出的溫馨。

  許安哲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這一幕，深邃的眼眸微動，沒有說話，將手中的炸雞放到桌上。

  圓圓見許安哲出來，撲棱一轉頭，張開雙手，半個身子朝他的方向傾斜，嚷著「爸爸抱抱」

  沈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叫什麼，有了爹忘了娘？

  兩個人的視線短暫的相聚。

  「好久不見。」沈沫說。

  他頷首，「嗯..好久不見。」

  圓圓頂著小腦瓜，也學著沈沫的樣子，轉頭對許安哲說了聲，「好久不見。」

  是挺久的，前一秒剛見過。

  許安哲解開圍裙，伸手接過圓圓，只一瞬，就把圓圓放了下來，不緊不慢地說道，

  「菜都做好了，你們吃，我先走了。」

  這句話是對圓圓說的，也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說的。

  蘇歡顏給圓圓使了個眼色，

  圓圓秒懂，緊緊拽著親爹的大腿不放，

  「不許走...圓圓要爸爸媽媽一起陪圓圓過生日，還有奶奶、姑姑、乾媽、叔叔...你不許走！」

  許安哲蹲下身，一副戀戀不捨的委屈樣子，

  「爸爸也不想走...可是爸爸做錯了事，媽媽還沒原諒爸爸，她不想看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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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程麗雅狂躁地抓了抓頭髮，「做人難，做畢業生好難，做查重沒過的畢業生難上難。」

  沛菁看了眼頂著爆炸頭唱歌的程麗雅，翻了個白眼，

  「你可別難難難了，這句話查重率必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程麗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