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沒答應
2024-09-04 20:41:56
作者: 十加一
許安哲一回家就看到沈沫呆坐在沙發上,她手抱著膝蓋,眼睛直直看著黑屏的電視,原本藏著星星的瞳孔,潰散無光...
王媽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公文包,壓著聲音對許安哲說,
「坐著快一小時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您快勸勸吧....這牛奶...」
「給我吧。」許安哲伸手接過牛奶,還是溫的。
他把牛奶放在茶几上,語氣輕柔,
「哪裡不舒服?」
沈沫臉色慘白,嘴周是不均勻的唇膏,看上去有些狼狽。
他的手搭在自己的額頭上,沈沫回神,扯了扯嘴角,佯裝無事,
「你回來了...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看著他溫潤的臉龐,她終究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那些話,不過是李婭娜的猜測,她還不能全信。
她不會為了蕭茉放棄這段婚姻,放棄許安哲,這樣對他不公平,也是對這段感情不負責任。
她若想離開,不會因為別人的挑撥,而是因為...她真的想走。
許安哲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收回手,深幽的眸黯了黯,蹲下身,為她穿上拖鞋。
手掌握住她腳踝的時候,鋒眉不自覺的蹙了蹙,很涼。
他站起身,一隻手搭在她腰上,一隻手穿過她彎曲的膝蓋,將她抱起。
沈沫雙手自然地環過他的脖頸,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許安哲...
在心裡祈禱..
祈禱李婭娜說的都是假的。
這場婚姻不是他的強求。
許安哲每邁上一步樓梯,她的手就收攏一點。
她想要抓住他..緊一點再緊一點。
他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替她脫掉鞋子,替她掩蓋上被子。
溫熱的手握著她的腳,
「腳這麼涼,都不知道捂捂。」
腳底的寒涼一點點被融化,順著血液在心房迴旋,
「許安哲、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她的聲音帶著沙啞,語調又很平很緩,就好像風摩挲草叢,尋常寡淡又藏著綿綿柔情,還有...微不可查的害怕。
許安哲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被子下的手微微一滯,沒有立刻回答。
天花板上,吸頂燈潔白的燈光打在許安哲的身上,他整個人都處在光暈之下,明晰的五官關柔和了不少,俊逸的眉間是如玉般溫潤。
「從領證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要對你負責。」這是他的回答。
「領證那天?」
沈沫小心翼翼的確認,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這個問題,很重要..很重要。
許安哲抬頭,對上她眼睛。
她今天的眼睛,比平常清冷,茫然中帶著幾分倔強的試探,又害怕又痛楚,複雜的他有些看不透。
他對她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喜歡的前提是在意,可..不是所有的在意最後都會變成喜歡。
從再見到她、知道她面臨困境的時候,他就決心護著她,是在意,但不是喜歡,沒有男女之情,就像是哥哥對妹妹的在意...最開始的時候,她在他心裡,和安夏沒差。
當他知道她深陷困境,就想伸手幫她一把。
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背靠許家,不過是為了給她最堅硬的保護傘,救她出火坑。
這場婚姻的開始從來都不是愛情...
她心中有方星宇,他對愛情亦是麻木。
婚後出國是為了給她足夠的空間,當然、也是為了開拓海外業務...回國也完完全全是因為國外的業務上了正規,不需要他再坐鎮。
這麼多日日夜夜,朝夕相處...不經意間,在意變多了幾分,演變成了喜歡。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在她拎著食盒闖入他辦公室的時候;是在她滿嘴稀奇古怪講小段子的時候;是在她敞開心扉,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時候;是在她願意跟他分享生活瑣碎的時候;是她依偎在懷裡,叫著自己名字的時候....在她說「至親至疏」是夫妻、她徹底把他當成丈夫的時候...
軟玉嬌俏,意亂情迷時的回應,歲月的累積,肌膚的觸碰,她在他貧瘠的心裡留下愛的種子,一聲聲「許安哲」就像楊枝甘露,慢慢地澆灌。種子在心裡生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樹葉上寫滿他與她的點點滴滴。
他對她的喜歡,從來都不是一見鍾情,而是朝夕相處中的情不自禁...
「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這個問題就像在問「你為什麼喜歡我」一樣,
太散了..他不知從何回答,從何說起。
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愛上一個人不問時間。
沈沫低頭,嘴角壓著苦澀的笑。他久久不語,就已經是默認了。
哪怕這場婚姻不是起於算計,他最開始喜歡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真正的沈沫...她不過是個誤入的局外人。
她不是她..就是公用一個身體也不會是她。
嘴角的苦澀順著呼吸,一點點浸滿胸腔,勾的胃隱隱作痛。
鼻腔就像堵著千斤重的苦水,壓得她喘不上氣...
那雙滾燙的大手還貼在腳底...可她已經感覺不到溫暖了。
自始至終...他喜歡的人是原主,而不是她。
痙攣不自覺地顫抖,她把腳往上縮了縮,避開了他的溫柔...
他的溫柔,本不會對著她。
手上一空,許安哲抬起頭,幽深的眸中深深注釋著她,瞳中滿是詢問和擔心...
沈沫咬了咬唇,眼底閃過一絲堅決,很快就被佯裝出來的困意覆蓋。
「困了...我先去洗澡。」她掀開被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
清水潑打在臉上,喚醒一點點理智。
生性如此,她一直都喜歡牛角尖...但拎得清主次矛盾,現在,要先把李婭娜的事情給解決。
一個問題,有很多種解法,只要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就能破解。
而這個關鍵,就在沈義武。
沈沫反鎖了浴室的門,打開那條簡訊,撥通號碼。
第一次掛斷。
第二次還是掛斷。
直到第三次...
「怎麼?這麼快就想明白了。」手機那頭的人問,聽聲音還帶著幾分雲雨後的朦朧。
隱約中還能聽見男人不滿的輕哼。
沈沫愣了愣,冷著聲音問道,「你現在和誰在一起?」
「擔心什麼、不是你二叔。」李婭娜笑了笑,「就算是你二叔,你沒給我回復之前我也不會把你的事告訴他...交易嘛、講的是誠信。」
鏡子中的自己很是狼狽,頭髮散亂,口紅暈在唇周,像只小花貓。沈沫將手機放在洗漱台上,一邊卸妝一邊問她,
「那你...今晚滿足了嗎?」
那邊明顯頓了頓,聲音不似剛才輕浮,「還可以,問這個做什麼。」
沈沫:「今晚你要受累了...」
李婭娜問,「怎麼、安哲要來找我?」
「你想多了。」沈沫一點點擦掉殘留在嘴邊的口紅,嘴角斜勾,
「這個交易...我不答應。辛苦你找我二叔吧。」
「沈沫?」李婭娜又看了眼手機上的名字,確認是她沒錯,「你想清楚了,為了一個男人,放棄整個蕭茉,值得嗎?」
妝一點點擦掉,清透的皮膚暴露於空氣中,沈沫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
「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是商人,重利,這個男人給我帶來的利益比蕭茉多多了。」
李婭娜再次提醒道,「你這段婚姻起於算計。」
「那又怎樣。」沈沫又重複了遍,「我是商人,重利。」
「你....」
沈沫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角,「謝謝你熱情的分析,謝謝你告訴我,只要我不離婚,安哲就不會和我離婚...半個許氏和整個蕭茉,孰輕孰重、哪個利益高應該不用我分析給你聽吧。」她頓了頓,
「還有...我這人吃軟不吃硬,最討厭別人威脅我。李小姐...祝你和我二叔有個美好的晚上...」
美好兩個字咬地極重,說完,還不等李婭娜說話,沈沫就把電話掛了。
無論這段婚姻源於什麼、不管許安哲喜歡的人是不是她,都不應該成為李婭娜為了滿足自身需求而威脅她的籌碼。
沈沫想的很明白,自己心裡是有許安哲的。
就算她要離開,也是主動離開,而不是受誰的威脅,受誰的挑撥。
交易...這對許安哲不公平,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
他和她之間,即使真的會分開,原因也不應該是旁人。
....
沈沫洗完澡的時候,剛好許安哲也洗完了,他推門而入,看到她坐著,一隻手擦著頭髮,一隻手拿著手機,正在發消息,全然沒有剛才的失落與困頓...就仿佛剛才的她只是短暫的陰鬱。
他上前,手抓住毛巾的一角,想要替她擦乾頭髮,沈沫側身,避開了他的手。
許安哲微愣,落空的手虛握成拳,自然地垂下。
就在這時,手機振動響起,沈沫直接划動紅色掛斷按鈕...
她也不避著許安哲。邊上的許安哲餘光瞥見了手機屏幕上的號碼...瞳孔黯了黯。
對方堅持不懈,又一個電話進來,沈沫依舊掛斷。
事不過三,再打一個她就接...畢竟剛才她也是打到第三個才接通的。
不過,對方似乎比她急躁,在掛了第二個電話後,緊接著就進來一條簡訊,
【你想好了嗎?】
沈沫就著小窗口看了眼,按了叉。剛才就已經說清楚的事情,沒有必要回復。
許安哲就這樣看著她操作...
良久,他說,
「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了。」他應該給她一個解釋。
沈沫擦頭髮的手一頓,垂著的頭點了點,繼續擦發,「我知道。」
他的為人,毋庸置疑。
許安哲繼續說,「今天我和尚渡去找過她,因為歡喜的事情。」
她依舊點頭,「嗯...」
「所以...我的沈董是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沈沫抬起頭,半乾的頭髮耷拉在腦袋上,遮住了眼睛,
「我沒有生氣。」她語氣很平,聽不出任何情緒。
許安哲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坐下,掰過她的肩膀,讓她和自己面對面。
「你跟我說過,『至親至疏是夫妻,信任崩塌,便是懷疑,疑竇不解,禍事存心』,我們要互相信任,相互坦誠,怎麼現在,你倒是把話都憋著了?」他看著她,字字溫柔,
「沫沫,夫妻一體,我不求你以我為天,但我想為你撐起一片天,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好嗎?」
他身上有剛剛沐浴後的清香,和自己身上的氣味一樣。
沈沫抿著的唇鬆開,道,「今天我也去見過李婭娜。」
她邊說邊看他,見他臉上沒有波瀾,繼續說道,
「李婭娜以蕭茉成敗為籌碼,讓我離開你。」她低頭嘴角帶起無奈,
「她知道我和你之前的契約...她說,如果我不離開你,就把契約公之於眾,再聯合沈義武..就是我爸同父異母的兄弟,將蕭茉打至谷底...她讓我好好想想,明天給答覆。」
本來也該是他的事情、若不是因為他,李婭娜又怎麼會盯上蕭茉。
寒氣從四面八方匯集,聚在了許安哲的眸底。
真是好算計...知道他不會放手,就從沈沫下手...
只是..沈沫又會怎麼選擇。
「我沒答應。」
許安哲眉梢肉眼可見的鬆了,「你別擔心,我不會讓蕭茉出事的。」
說完,他就起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我去打個電話。」
「不用。」沈沫拉住他的手,很快,就鬆開了,
「我已經安排好了...只是,泄露契約的律師,怕是以後再也不能合作了..」
....
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就是沈義武。
此刻,這個「關鍵」正在桐鹽小區八幢301里盡情地高歌。
小洪帶著宋梅趕到的時候,這個「關鍵」的臉上還有三四個唇印,看到宋梅時,褲子都沒來得及提就想跳窗逃跑,一望是三樓,慫了,腿一軟,一溜煙鑽進了窗簾里。
「好啊!兒子生病在家你不管,推說要加班,我說你們董事長都不忙,你一個屁大點的掛名廠長有什麼可以忙的,感情加班快.活啊!」
宋梅擼起袖子,揪著沈義武的耳朵直接把人從窗簾後面提了出來。
沈義武痛的嗷嗷直叫,手死死捂著臉。
「你還知道羞啊、早幹嘛去了,把手給我拿開!」宋梅提著沈義武,就像提著一個物件。
沈義武勾著身子,只是慘叫,也不反抗,看起來,平常沒少被當豬頭。宋梅擰著沈義武的耳朵向上提了幾分,讓他露出腦袋,
「嘖嘖...四個口紅印,你可真夠瀟灑的啊...」
「輕點...輕點。」沈義武吃痛求饒,「還有外人在呢。」
「外人?」宋梅先是看了眼已經披上衣服的李婭娜,又轉頭看了眼小洪,嘴角抽了抽,鬆開了豬耳朵,
「回家再收拾你!」
她是沈義武包養的二奶,雖說是二奶,但因為沈義武老婆死的早,宋梅早就以沈太太自居。
給沈義武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孩子都姓宋。
她也是憑藉這一點拿捏沈義武,沈義武為了讓孩子改姓,在宋梅面前做小伏低,最關鍵的是宋梅眼光很好,炒股票賺了不少錢,沈義武的錢也是放在她手上管理...現在他在蕭茉股份被稀釋,一年到頭分不到多少錢,可以說還要讓宋梅養他,所以沈義武不敢得罪宋梅。
宋梅多精啊,這麼多年以沈太太自居,卻從不提轉正的事情...一旦結婚,她婚後的財產就和沈義武綁死了,她雖然衝動,但是在錢上,門清...
說的難聽點,有錢有孩子沒老公,孩子要父愛的時候叫來樂一樂,不想看親爹了,就踢開,可不比每天對著一個死老頭子舒坦。
宋梅甘心當著沒名沒分的「女朋友」, 卻不允許有小三小四小五的存在...
沒有其他原因,就是怕這個老不死的不知檢點,搞出人命,和她的孩子搶家產..
宋梅見沈義武那個窩囊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啐了聲,
「為老不尊,再有下次,我就直接送你去醫院,結za。」
她嘴角抽了抽,目光掃過房間,看到書架前,散落在地上的書籍,以及旁邊用過的計生用品時,黑沉的臉稍微有了點光,老不死,還算上道。
李婭娜冷眼看著宋梅一通胡亂的操作,拉起滑落在臂腕上的披肩,斜笑道,
「你是誰?冒冒然帶人闖進來,我可以報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