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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楊梅酒

2024-09-04 20:41:39 作者: 十加一

  暮色層層拉下,昏黃的路燈拉長房屋的影子。

  生鏽淬皮的鐵柵欄里,五六棵香樟樹歪著枝幹,風晃動樹葉,陰影掩蓋在地上,空洞邪魅。

  路邊半褪色的停車位上,賓利扭了扭身子緩緩開入。

  沈沫看了眼窗外,這個小區有些年頭了。房屋的外圍已經老化,挨家挨戶都裝了現在並不符合標準的防盜窗、小區裡的路燈好似只有外面一圈是好的,遙遙望去,裡頭漆黑一片。

  小高還沒鬆開安全帶,就見后座的人已經開門下車了。

  「少夫人,需要我陪您上去嗎?」小高急忙下車詢問。

  沈沫抬頭看了看這老敗的小區,薄唇輕起,「不用。」

  小高也跟著看了眼,有些不放心,「我就在樓下等著,有事您叫我。」

  沈沫點點頭,笑了笑,「你在車裡先休息會,我上去見個人就下來。」她頓了頓,囑咐道,「如果半小時後我還沒下來,你就上來找我,8幢301。」

  至於見誰、做什麼她沒說,小高也沒問,這不是他該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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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應了聲是,目送沈沫上樓,望著越來越小的背影,心漸漸不安起來。

  —

  保安室里,大爺正在刷短視頻,那聲音,即使關著門窗,還是很大。

  叫了幾聲大爺,大爺還是沒有回應,沈沫敲了敲玻璃窗,大爺回過神來,抬頭看了她一眼,不耐地按下手機暫停鍵,推開玻璃窗,問,

  「幹什麼的?」

  「我來找人,可以幫我開下門嗎?」

  大爺看了眼沈沫,也沒多問,重新開啟音量鍵,關上窗戶,漫不經心地操控開關。

  鐵門嘣一聲自己彈開了,雖然可能大爺聽不見,沈沫還是朝保安室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歡喜重新恢復平靜,許安夏興奮地拉著蘇歡顏去逛街,沈沫還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沒處理,想著早點回家,沒想到,收到一封匿名簡訊。

  【你和許安哲契約婚姻的事如果爆出來,蕭茉和許氏的股價應該受影響吧。下午八點,桐鹽小區8幢301,一個人來找我,我們聊聊,不來的話,我只能把這張照片交給媒體了。】

  下面還附了張合約的照片。

  收到這封簡訊的時候,車剛到家門口,她看了眼時間,最終讓小高調了頭。

  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除了她和許安哲,就只有當時制定契約的段南茜和尚渡,還有就是受理公正的律師,這涉及客戶隱私,沈沫相信律師不會說,至於段南茜和尚渡...

  她低頭看了眼對方發來的圖片,唇角勾起,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消息應該就是尚渡泄露出去的,也許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無心之人隨口一句,有心之人就能嗅到蛛絲馬跡,順藤摸瓜,只要做過,紙就包不住火...

  至於匿名者是怎麼拿到這份協議的..她就猜不透了。

  小區沒有電梯,樓道的燈不知道是壞的還是聲控燈感應不佳,黑湫湫的,看不見光亮。

  沈沫打開手機手電,借著微弱的光一步步邁在樓梯上,牆壁被雨水滲透,繪上黃漬,頂上布滿蜘蛛網,灰塵堆積,白色的網積成了髒髒的黑色。

  整個樓道都很靜,並不重的腳步聲在樓道里異常清晰;嘀嗒、嘀嗒,背後的陰風夾雜著隱隱的水滴聲,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瘮人。

  又一節樓梯盡頭,手電掃過,圓圓指示牌上寫了個【3】,沈沫抿著唇,邁上台階,手搭在扶手上,再一拿起,手心處全是木樁脫落的碎屑。

  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約在這裡。

  301的門上掛著一捧艾草,應該是端午時掛的,已經發乾枯黃。綠色鐵門的中央用雄黃寫了個「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沈沫微微靠近,關了手電,正想扣門的手倏然僵在了空中..

  屋內動靜不小,男女的喘息聲交錯,曖昧聲順著空氣,鑽出門縫..不堪入耳。

  是..又不是。

  沈沫的心驟然縮緊,渾身血液倒流,寒意從腳心蔓延,連帶著手心都是冷的,驚恐伴著酸澀湧上鼻腔,賭的人喘不上氣來。

  她咬著唇,強迫自己鎮定,亦如最開始那樣,可是這次,卻怎麼也控制不住...

  重重閉上眼睛,指甲嵌入手心,疼痛尚換取一絲清明,顫抖翻出通訊錄..她想確定,想確定...

  屋內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有人,動靜只大不小。

  手機里是悠長的鈴聲,最後冰涼的女聲提醒她暫時無法接通。

  暫時..無法接通。

  無法接通..

  手機殼冰硬地在手上刻下了印子,就像去年那件事情在腦中刻下痕跡。

  相同的事情...還要讓她再經歷一遍嗎?

  從心底旁生出了害怕,這一次,她想逃離..

  她知道這是個圈套,別人故意想讓她聽到這種事情..可是怎麼辦,換了一個人,她沒有勇氣直接面對,她害怕,是真的..

  腳跟訥訥向後退了幾步,潰散的瞳望著鐵門上的老舊的號碼牌..

  不甘打敗疑慮,在瞳孔中占據上風...沈沫用鼻子深呼一口氣,團結在心中的鬱氣緩緩從口中呼出。

  逃避沒有用,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是實,她連見都沒見到,更不能妄自給他冠上罪名。

  泛白的手指蜷起,正當她又一次準備扣門時,酥酥麻麻的振動從掌心傳來。

  手機響了,是他打來的。

  「怎麼了?」

  他的聲音依舊清潤,就像是酷暑下清涼的風,吹散無盡煩躁與憂愁。

  沈沫低頭自嘲地笑了笑,她怎麼會不相信他。

  「沒事。」她壓下聲音里的顫抖,喃喃道,「就是想你了。」

  那邊明顯頓了頓,似乎是聽出了她強壓的哽咽,輕聲問道,「你在哪裡。」

  「在外面..和歡顏一起。」她好像能聽到那邊拿車鑰匙的聲音,剛才所有的懷疑煙消雲散。

  「地址,我來接你。」

  「不用,小高在的..」她蓋下眼帘,「就是想你了,想聽聽你的聲音..」

  對方明顯頓了頓,四下無話,她輕輕喚他,

  「許安哲。」

  「我在。」他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內 荒誕的聲音停了下來,沈沫察覺不對,匆匆收了線。

  剛掛斷電話,門猝不及防地開了,還不待她反應過來,就從裡面躥出個黑色人影,直接撞上沈沫的肩膀,沒有一句道歉,帶著帽子一溜煙往樓上跑。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又眼疾手快扶住了門框,不然就只有摔倒的份了。

  「進來吧。」

  沈沫回神,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女人雙手交叉抱胸斜靠在門框上,車厘子色指甲搭在手肘上分外顯眼,她穿著吊帶睡裙,真絲披肩松松垮垮搭在肩上,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是還沒及時褪下的情紅。

  沈沫朝裡面看了眼,進去...真的合適嗎?

  「怕了?」女人見沈沫呆愣在原地,噗嗤一笑,「放心,屋裡沒有其他人了。我知道我自己荒唐,但不至於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害你。」

  說完,她放下交叉的手,兀自轉身進門。

  沈沫見狀心裡發怵還是跟了進去。

  一進門,不可描述的味道 夾雜著煙味、酒味撲鼻而來,沖得沈沫胃一陣酸疼,情不自禁捂住了鼻子。

  眼睛緩緩掃了一圈,整個屋子整潔中帶著凌亂。衣服七零八落地掛在沙發上,茶几上是菸蒂和空啤酒瓶子;入戶門邊上,幾本書扔在地上,書面散了開來,書架上的書也是歪歪斜斜地堆著。

  剛才這裡發聲了什麼不言而喻,邊上的垃圾桶旁,還有沒分類的外賣。

  「隨便坐。」李婭娜邊說邊朝廚房走去。

  沈沫看了眼凌亂的沙發,沙發套中央還有塊深色的污漬,坐,是肯定坐不下去的。

  「想喝點什麼?」李婭娜兀自打開冰箱,問道。

  「不用。」沈沫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問道,「你找我來做什麼?」

  李婭娜挑眉,拿了瓶啤酒,手拉開環扣,仰頭,兀自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酒,白皙的脖頸上還留著剛才歡好的印記。

  她伸手,遞給沈沫一個玻璃罐頭,「嘗嘗,我媽自己釀的楊梅酒。」

  酒紅色的液體裝在玻璃里,燈光下,亮晶晶的,發著絢麗的光。滿罐子的楊梅圓乎乎,看上去清新可愛。

  見沈沫不接,李婭娜也不強求,順手把罐子放在了茶几上,就著沙發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家以前有七八棵楊梅樹,每次楊梅成熟的時候,我媽就會拎著竹籃,帶我去摘楊梅..摘下的楊梅可以賣..小的時候,一斤賣三元,現在..居然可以賣40。瞧瞧,物價漲了..我們的生活好像沒有變...」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會爬樹,用竹竿綁上鐵鉤,爬到樹上,把高處的枝幹勾下來,就能摘到楊梅,越難摘的楊梅,越甜...也可以圍網,就像搖桂花一樣,楊梅也可以搖下來...千萬不能讓楊梅落在地上,落在地上,砸爛了,就沒味兒了。不過,運氣好的話,砸在落葉間,這樣的楊梅也是甜的...」

  她就這樣喋喋說著楊梅,沈沫狐疑地看了眼李婭娜,見她沉浸在故事中,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把打斷的話咽了下去。

  「媽媽不喜歡我爬樹,總是怕我危險,每次帶我去山上,只讓我撿楊梅...好的放在藍色籃子裡,可以釀楊梅酒,爛了的楊梅粒就放麻袋裡,拉去山下,有人專門收這種爛楊梅..我記得當時是五毛一斤,換了錢就攢起來給我買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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