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災無情

  好些人家門口都用泥巴壘了一層起來，以防水灌進屋裡。

  這邊地勢高的地方尚且如此，，靠近河邊地勢低的地方可想而知。

  城裡面公安局，消防，派出所，都借調了大批人手去周邊受災嚴重的鄉鎮去抗洪救災了，這會兒城裡面的人手根本就不夠，只能發動剩下的人和各個單位的黨員幹部以及村上的幹部出來努力的把群眾往地勢稍微高一些的地方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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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青陽跟高青茂把自家這邊弄的差不多就又走了，幫著去安置疏散受災民眾。

  借調出去的人又緊急召回，高青峰已經回來了，但是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一直在抗洪前線。

  一直到了九月二號，原本學校裡面的學生該報名結束的時候，雨總算是停下來了，許久不見的晚霞映紅了西山頭，亮堂堂的，讓人看著心情都不知不覺的高興起來。

  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

  晚霞一出來，原本籠罩在山巒之間的霧氣很快就收走了。

  第二天，天才剛剛大亮，太陽還沒露面，整個世界都亮堂堂的了。

  一夜徹底沒下，水退下去了不少，起碼的院子裡面是看不見明水了。

  雨一停，後面山上衝下來的水很快就減少了，天大亮的時候就剩下不多一點，也不是太渾濁，順著早先衝出來的溝壑緩緩往下淌。

  徹底的晴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心裡祈禱著好好出幾個太陽讓洪水早些下去，可千萬不能下了。

  已經有這麼多人流離失所，再下下去真的是要絕人的活路了。

  阿茶牽著平平安安的手出了門，沿著前面的公路一直走到下坡的地方就沒法再下去。只一晚上還不足以讓所有的洪水都退去，下坡那地方還有很厚的積水，邊上那些房屋，這會兒大都還被水包圍著，有的還算是完整，但有大半都成了殘骸。

  沈春蘭面色蒼白的看著他們住的那一片，老遠看著也分不清楚哪一處是他們，只看著那邊橫七豎八的倒了好些，看不到房頂的怕都是沒希望了。

  阿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知道她看啥，伸手拍了拍她：「不要想太多，人沒事就已經挺好了，也不一定塌的就是你們家的房子。」要是真的塌了說不定還是好事，要是被水泡了這麼久沒完全塌才麻煩，就算是曬一曬繼續住進去也不安心。

  沈春蘭點了點頭：「是啊，就算是塌了又能咋樣呢？天災這個事情能躲過去已經是萬幸，我現在就是希望青峰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其他的啥都不想，房子沒了就沒了，人好好的就行。」

  舉目四望，除了殘骸就是還沒有徹底消下去的泥水，，也不曉得高青峰這會兒人到底在哪裡。

  高青峰是最早借調出去的一批，回來的也是最早的，9月3號下午就回來了。

  他家裡面那邊的房子被淹了，這會兒水雖然都退下去了，但是被浪潮直接打成了一片殘骸，頂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蒼白的臉，先去家屬院那邊沒找到人，心驚肉跳的一口氣就跑到高青陽家裡，看到沈春蘭和倆孩子在那就一個踉蹌，腿軟的差點沒站住。

  多少年沒長過這樣的大水了，一開始抗洪也以為只是小面積的，哪能想到縣城也會招這樣的大災。

  月亮跟月芽看見他眼睛一亮，雙雙往他跟前跑，嘴裡喊著爸爸。

  高青峰蹲下去，伸出爛的不像樣子的一雙手抱著她們倆，鼻子一酸眼淚一滾就落了下去。

  他也是好幾次都差那麼一點點都回不來了。等接到消息說洪水衝進縣城的時候他整個人腦子都在轟轟響。

  回來之後也沒能第一時間回家來看一眼一直在忙著轉移民眾。

  天知道他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的，可是身處抗洪一線，回不來也不能回來。

  還好，還好，都好好的。

  抱過兩個孩子，他再去看沈春蘭。

  沈春蘭看見他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鼻子發酸，看著他身上那皺皺巴巴的都看不到顏色的制服，，喊了他一聲：「在那杵著幹啥呢？趕緊進屋歇著，我去給你兌點水你洗洗去，好好睡一覺，你看看你那眼睛腫的，多少天沒睡覺了。」身上的衣裳弄濕了來不及暖干又濕了，悟了這麼久，真的都沒一點樣子了。

  高青峰哎的應了一聲，起身就是個趔趄，退了兩步才站穩。從出去執行任務他就沒安心的合過眼，困急了就輪流在臨時帳篷裡面打個盹，身體和精神一直緊繃著，這會兒回來了，看見家裡人一下子鬆懈下來就有些熬不住了。

  可是比起那些在一線犧牲，到這會兒屍體都沒打撈回來的同事，他何其的幸運，活著回來了，家裡人還都平安無事。

  拉著倆孩子拖著灌了鉛一般的雙腿朝院子裡面走去。

  還沒脫衣裳，沈春蘭就看見了他那雙手，上面到處都是傷口，被水泡的發白髮脹，這會兒腫得老高，挽起褲腿泡腳那腳也是，泡的都不像樣子了，腿上膝蓋上，爛的一塊一塊的。

  原本這會兒他應該在醫院裡面。

  但是記掛著家裡大人孩子，任務一結束他一心只想回來，哪還願意去醫院。

  沈春蘭在門口找了一雙高青陽的舊鞋子給他：「出來的匆匆忙忙的，換洗的衣服給你帶了，但是鞋子卻忘拿了。你先穿著，光洗腳不行，身上也擦一擦。我去給你弄口吃的，好好睡一覺。等下看看能不能去附近衛生所買到藥。」

  說完，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轉身又去給他兌了一盆熱水。

  高青峰這會兒到家了，看著大人孩子都安全著，靠在那疲憊的感覺一下子就涌了上來。看著她通紅的眼睛輕輕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啥呢？這不回來了嗎？房子說是衝垮了，衝垮了後面重新修就行，上面沒有了，下面的地基還是咱們的，人能好好的就行了。」

  沈春蘭點頭：「知道，我知道，不要管我，你回來了就好了。」

  「青陽跟阿茶他們呢？還有茂茂子，這回市場那邊都淹了，門應該是開不了的了，單位也去不了。門市那一片全部都是水，房子都去了一層，裡面的電器我估計是夠嗆了。」就他們那邊的門市也是一樣的，但是竹器比起電器好一些，本身貪的本錢也比不上而且就是泡了水，回頭水退了收拾一下便宜處理給別人也能用。

  沈春蘭嘆氣：「那邊學校有部分地方也進水了，他得過去跟著老師一起收拾。大水退了，陸陸續續的總要幹起來，總要開學的。阿茶帶兩個小的去青紅姐他們那邊，茂茂子被青陽喊走了。都惦記著你，要曉得你回來都高興的很。」

  月芽跟月亮也很久沒見到爸爸了，這會兒看見高青峰迴來了，都乖巧的不行，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高青峰洗漱完之後招了招手，問她們倆：「作業寫完了沒有啊？這都開學了喲！」

  「寫完了，早都寫完了。」

  「有沒有聽媽媽話？最近有沒有淘氣犯錯誤？」

  姐妹倆齊齊搖頭。

  月亮看著他手上的傷口問：「爸爸，你疼不疼啊？」

  高青峰道：「疼啊！怎麼能不疼？」

  月亮看著他手上的傷口抿著嘴半天才道：「那我好好學習，等我長大了讓你享福，你就不要去干那麼危險的工作了。」她小學還有一年就畢業了，成績雖然一般，但卻是個十分聽話懂事的。

  在外面剛剛倒過水的沈春蘭聽見這話，捂著嘴靠著牆低聲哭起來。

  說實在話，家裡現在日子已經很好過了，她的生意忙得很，訂單從來都不缺。她早不止一次想過讓高青峰辭掉這個工作，但是這個念頭在腦子裡面一晃就被她壓下去了。

  不說鐵飯碗不鐵飯碗的事，就說這身制服穿了這麼多年，哪是隨便就能脫掉的。

  沒多說話月亮和月芽就被沈春蘭給喊了出去，然後讓高青峰進屋去睡覺。

  高青峰躺下眼皮就撐不起來了，睡的死的也就沈春蘭進來的時候勉強驚醒了一下。

  沈春蘭輕聲跟他講：「睡吧，你睡你的，我給你抹點藥。」

  聽見她的聲音高青峰嗯了一聲就又沒了動靜。

  沈春蘭把他的手弄過來給塗藥。先用針把有膿的地方挑破，再用鹽水擦洗，高青峰睡的迷迷糊糊的被疼醒了好幾次。

  直到最後兩隻手全部都用紗布給裹住了，腿上能上藥的地方也都上藥了，這才算是徹底的睡死了。

  沈春蘭去灶房準備下午飯。

  高青峰睡的那麼香，她也不準備再單獨給煮了，就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再起來吃飯。

  就是阿茶，去了那麼久也不知道那邊什麼情況，一直沒見回來。

  阿茶跟高青陽帶著平平和安安一起回來的。

  別說是大人，兩個孩子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洪水退下去，傷亡統計已經出來了，就大橋這邊就死了二十六個有屍體的十八個，還有八個屍體被洪水捲走，這會兒都不曉得是被卷到哪裡去了。

  有好幾個孩子都沒了大人，在那哭的喉嚨都啞了，讓人看著心裡都難受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