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分秋糧

  十月份是後半年裡除了過年最讓人歡喜的的季節了。雖然樹木凋零大雁南飛，但是辛苦了一年的人眼見的就能看見頭了，怎麼能不歡喜呢！

  連續上了兩個禮拜的課，隊上的稻穀也收的差不多了，周成發忙的腳不沾地的都要飛起來了，叫了隊上的小伙子過去幫忙，把糧食過秤，然後把該留的先留出來，剩下的交給會計和出納算帳，看看人均能分多少。

  周漢青是保管員，他也不能閒著，要等糧食都發到各戶，留下的儲備糧都曬乾透了他才能歇口氣。

  

  先是分苞谷，然後再分穀子。倉庫外面的大壩子就那麼點地方，那麼多糧食根本就攤不開，早點分給個戶，自家的口糧自家弄回去曬，倉庫這邊就會輕鬆很多。

  今年的天還算是爭氣，就九月底下了幾天，晴起來之後十月份的時候下了一兩天就停了，之後一直是晴天。儘管糧食都堆一起攤不開，但是天氣好，周漢青翻的也勤，從早到晚的都在那邊照看著，再加上還安排了人去幫忙，倒是沒起熱發芽的狀況。

  穀子也都曬的金黃金黃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產量依舊不是很高，但整體來說，比頭一年已經好不少了。

  分口糧這天，大人高興，孩子也激動的不行。隊上特意挑放禮拜的時候，倉庫那邊熱鬧的不得了。

  阿茶背著自己的筐子這瞅瞅那瞅瞅，周正全他們也都在，不過沒跟大人一起，一群孩子在人群里你追我趕，連叫喊聲的帶著歡喜勁兒。

  今天分口糧，大家都背著背簍在那等著呢，嘰嘰喳喳的吵的都聽不清楚在說些啥。

  阿茶在邊上轉了一圈找到她爺爺。

  周漢青今天也是要給幫忙的，沒功夫去排隊算工分領口糧。

  這只是領口糧，不需要核算個戶的工分，還稍微好一些。

  高明成跟高青陽兩個算帳，高明成在那看著，算好帳的一個個有次序的去按條子領口糧。周漢青在那邊跟出納胡文生一起，還有幾個小伙子幫著稱糧。

  滿場最特殊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屬高青陽了。

  年齡不大，但是乾的卻是好些大人都幹不了的事情。可見這念書不是白念的。當然，冷水溝不是他一個念書的，但是就他一個 念到五年級還次次考第一的呀！

  這麼一來，高青陽算是出盡了風頭，被隊上這些大人人前人後的狠狠表揚了一通，然後又當作例子好好的罵一罵自家孩子。

  都是吃糧食長大的，都差不多大小，人家都能跟會計一起算帳了，自家的還只曉得人前人後的亂竄，看著要多糟心就有多糟心。

  尤其是陳春芳，罵周正全那直接是不分地方的，聲音大的滿場子都能聽見：「跑跑跑，吃多了不餓了，有勁跑了？你看看人高青陽，你們一年的，你看看人家在幹啥你在幹啥？你腦殼裡面裝的是啥？稻穀草？光長年齡長個子，其他有作用的啥都不長？」

  真的是人在地上跑，禍從天上來。周正全也不是那種不勤快的小孩，但是就喜歡玩，喜歡跟人打鬧。今天這個日子與眾不同，他交了任務就來湊熱鬧了，打鬧一下又咋了？好端端的被揪住罵，罵他腦殼裡面都是草，他覺得他娘腦殼裡面才裝了草。

  滿頭大汗的喘著氣在那回嘴：「你看人高青陽好讓高青陽給你當兒子唄！關鍵是人家也得願意要你這樣的娘才行啊！關鍵是你也生不出來人家那樣的兒子呀！」

  「小畜生，老娘說一句你能說十句，一會兒不給你緊皮你就能上天！」

  陳春芳這個脾氣本來就不好，這會兒肚子裡面揣了一個害喜害的更加的暴躁，一不順心就能罵起來。

  要不是周成貴拉住她，好言好語的勸著，她這會兒能攆著周正全打。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周正全最近突然開了竅，不會再跟以前一樣由著她打了。她罵的時候敢回嘴了，打的時候手剛剛抬起來這個就跑了。

  這就讓人更生氣了。

  對於被拿來做比較，無緣無故又被罵一頓的一群孩子看見高青陽眼裡就噴火。簡直煩死了，哪哪都有他，那麼積極好表現，看著都煩。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拉仇恨。

  高青陽跟隊上這些年齡相仿的孩子處不到一塊去跟這種事情也有莫大的關聯。

  人太優秀了，沒辦法，高處不勝寒呀！

  阿茶在邊上看了看就沒了興致，反正陳春芳那個女人罵人就那一套，她都能倒背如流了。打周正全每次也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沒勁！

  她背著筐子從人群中擠過去，湊到周漢青邊上，看著他在那蜷著腰身忙個不停不由自主的又往後退了退，等他有時間支起腰杆緩一口氣了她才喊了一聲：「爺爺，啥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周漢青呵呵笑，心情很好：「還早的很嘞，先回去，該幹啥幹啥去啊！我們得給隊上的社員都分完了，最後一個。」

  行吧，反正早分晚分能分到自己手裡就行了。

  阿茶道：「那我回去割草了啊，交完任務我去煮飯，煮好了給你送過來。」

  周漢青點頭：「能行。」他也說不準能忙到啥時候，要結束的早了，那他自然就回去了，就不需要小丫頭踩板凳扒灶台了。

  周成發在邊上邊忙活邊道：「阿茶這一半年是真的懂事了呀，一點大的人又能領任務又能煮飯，好些比她大好多的都還不頂事。你看我們阿興，那就是個啥心 不操啥事都不管的。」

  「這人到底是要上學，一上學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周漢青心裡想著，上不上學他們家阿茶都是挺好的，跟隊上那些混帳玩意不能比。上學才上了幾天，這些事情阿茶早早的就在家裡開始做了。

  不過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是這麼說：「那是，不然說要上學呢，這有老師教啊，跟在家裡放羊似的養著就是不一樣。」

  「但是你曉得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這就兩隻手，顧了這頭就顧不上那頭。但凡家裡有個頂事的，爹娘都好好的，她壓根也不需要這麼懂事，都是被勒出來的。」

  小孩子都是好玩好動的，沒有哪一個生下來就是天生懂事，都是被生活磨鍊出來的，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不懂事咋整？

  胡正生道：「再困難也就是這一半年，現在小小的說懂事就懂事了，再過個三兩年再大一點就更讓你省心了。你享福的時候還在後頭嘞！」

  周漢青垂眸看著自家手上的麻袋：「這要不是她我也撐不到現在，早就跟成安去了。不管咋說，留下了這麼一個獨苗苗，就是爬，我也得爬到她長大，自己能立起來，我這口氣才能咽，眼睛才能閉。」

  冷水溝生產隊人不多，老老少少加起來一百多口人，但是按戶算也不過十幾戶不到二十戶人家。幾個人分頭忙算的算帳，稱的稱秤，也快的很。

  等到傍晚，阿茶還沒把飯煮熟，周漢青就背著口糧回來了。

  「爺爺，輪到我們了？」

  周漢青把背簍放在檐坎上歇了口氣，然後才「嗯」了一聲。

  阿茶跑出來給他幫忙：「我們今年能分多少啊？」

  「比頭年好一點。」家裡兩口人，苞谷棒子分下來不到500斤的樣子。

  這還是曬了半乾的，比剛掰回來分要划算很多。但是還要把苞穀米搓下來，裡面的苞谷核（hu二聲）還占一些分量。

  還有百十斤南瓜。

  稻穀分的不多，兩個人都沒分到一百斤。

  這玩意兒吃起來好吃，但是弄起來費事。舂米是一件很費力氣很要耐心的事情，太花時間。

  不像苞谷，放在磨上面弄碎了，回來撒進鍋里煮熟就能吃了。

  阿茶問：「那還有的糧食還堆那邊的吧？我也去背。」

  周漢青輕笑：「行了，你趕緊去煮飯，青陽在那邊幫我看著呢，等下你大伯他們也會幫忙，你能背個啥呀！」說完，把背簍裡面的苞谷先倒檐坎上，背著背簍又走了。

  阿茶，開心的不得了，看著堆在房檐下的包裹，飯都不吃，就蹲那裡開始搓包穀米

  分了這次口糧，不久之後，還有一次，那就是對上的紅苕，紅苕，這個東西是不用交任務的，挖多少是多少，到後面都要按人口數量均分給各家各戶，也算是一年來的主糧之一了。

  眼看天要黑了，周成發喊周成貴：「大哥，你把你那一趟背了再來一趟，我們幫麼大把他這點給弄回去，再晚都看不到路了。」

  周成貴應了一聲，但是回去就沒見人過來。

  周成發簡直要被他給氣死，一天的好臉色這會兒一點都沒有了，高明成跟高明遠倒是挺仗義，幫著背了一趟，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把糧食都給背回來了。

  周漢青招呼他們歇口氣，喝點水，一個個的都沒停留，背著背簍就走了。

  忙了一天了，這會兒都飢腸轆轆，都等著回去吃飯了，歇氣就沒必要了。

  這點糧看著好像挺多，但是要吃到明年秋收的時候呢！

  夏收的時候還有一次麥子，但是那個任務重，產量也低，分下來也分不了多少。阿茶他們爺孫兩個人也不會超過一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