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友誼的小船翻了

  胡惠英也是愣了下，然後點了點頭：「等青陽去學校啊！」往天看著亂糟糟的，這把頭髮一理短看著倒是精神了一截，不過——

  沒想到她會跟自己說話，阿茶有點意外，用力的點頭回答：「嗯！」

  胡惠英就再沒跟她說話，叮嚀了高青陽兩句，背著背簍走了。

  胡惠英剛走，高明遠挑水回來了，也看見她了。

  阿茶往邊上挪了挪招呼了聲表叔。

  

  高明遠看著倒是挺和藹，看見她臉上還帶著笑，還招呼她：「等青陽去學校啊，來，門上來坐，這陣還早，不著急。」

  阿茶咧嘴笑：「我在這等。」

  高明遠點頭，挑水進了灶房。然後跟高青陽說了聲就挎著口袋出了門。

  旁邊的高青峰也鎖了門帶著兩個妹妹準備去學校了，從邊上過的時候看了阿茶兩眼，什麼都沒說，一陣風似的就去了下面路上。

  高青陽把一套拳打完，出了一身汗，緩了口氣喊阿茶：「再等我下，我洗把臉就走。」

  說著，風風火火跑進屋，再出來的時候端了盆水，對著阿茶招手：「過來！」

  這陣高明遠也走了，家裡就高青陽自己了，阿茶的膽子就大了些，高青陽喊她她就湊了過去。

  高青陽伸手拽著她的爪子塞進了盆子裡：「早上起來是不是沒洗臉？」

  阿茶搖頭：「沒有。」壓根就沒想起來洗臉這回事。周漢青一天忙叨叨的，記起來了說一回，那也是髒的實在不像話的時候才能看得見。

  「早上起來要洗臉要漱口知道不知道，你看你這小爪子，你看看你，眼角上還有眼屎。咱們現在是小學生了，是文化人了，要弄乾淨點，做個漂亮小姑娘知道不知道？」

  水是溫熱的，毛巾敷在臉上，阿茶閉上眼睛。

  高青陽給她擦臉，然後再擦手。

  她就眨巴著眼睛疑惑的看著他。

  擦完之後，高青陽揉了毛巾潑了水，她還保持著那個姿勢。高青陽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下：「傻了？走了！」

  阿茶回神，站起來等他鎖門，跟著他一起從院子裡一溜煙的跑了下去。

  「頭還疼不疼？」

  阿茶搖頭：「不疼了，都結痂了。」

  高青陽又看了一眼：「結痂了就好，不要碰到水，不要去摳知道不知道？」

  阿茶跟在他後面跟小尾巴似的點頭應下來，問他：「你天天早上都要打拳嗎？」

  「對啊，不止打拳，早上起來先跑上一拳，等身上熱起來的時候才會開始。」說完，轉臉看了阿茶一眼：「要不要一起？」

  阿茶果斷拒絕：「我起不來。」

  高青陽就沒強求。

  鍛鍊這種事情一時心血來潮沒用，得有毅力堅持。

  阿茶太小了，本來就吃不飽，再不多睡睡，就更難長了。

  他們倆到學校不算早，好些學生都來了，有拿著掃把掃操場得，還有你追我趕打鬧的。

  阿茶沒留意到周正全來沒來，畢竟不是一個年級，但是她看見周秀蘭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但是那只是對於周秀蘭來講，阿茶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歡快的去跟李冉冉他們打招呼了。

  掃把星這個詞，這些小孩都不陌生，多多少少從大人嘴裡聽說過，班上的孩子對她還是有些排斥，不過也有膽子大的對此不以為然，看著她一夜之間變了的頭型和還有一點腫的臉問她：「周阿茶，聽說昨天三年級的同學跟周秀蘭打你了呀？你這臉，這腦袋就是昨天打的？」

  不用阿茶回答，邊上就有同學幫她答了：「那還需要問？昨天早上還不是這樣的呢，肯定是他們打的。太狠了！」說著，就往周秀蘭那看。

  周秀蘭一個人站在那孤零零的，感覺同學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在剮自己似的。她去看高青青，心裡滿是怨懟，要不是高青青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她撒謊說她打了周阿茶，班上的同學怎麼會這樣看她。

  高青青卻沒理會她，答應了自家哥哥不跟周秀蘭玩那就是不玩了，冷水溝的小河溝太窄，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了。

  小孩子的話題轉的快，議論了幾句之後就又開始討論在隊上的事情。因為馬上禮拜天了，一年級不參加勞動，禮拜六再上一早上課就放了。

  阿茶之前只聽說上學會放假，還不懂放禮拜這個事情，跟李冉冉他們討論過了之後才知道一個禮拜是七天，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明天還有一早上就放假了。

  她掰起指頭算了半天還是有些迷糊，她這個禮拜還沒上夠五天學咋就禮拜五了呢？不過，這都是小事，放禮拜才是大事。到時候不用來學校她就可以把自留地裡面的南瓜苞谷全部都摘了，然後還能上山。

  山上的板栗這會兒應該熟了，長毛桃，五味子也早都能摘了。她好幾天沒上山去看了，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一樣。

  上操的時候李明奎還專門問了她：「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能不能跑操？」

  阿茶應道：「能跑！」身上還疼，但是不影響。她喜歡跟同學一起，哪怕一句話不說就跟著跑她也覺得開心。

  李明奎看著她頭上剛剛結住的疤嘆了口氣，眼裡滿是讚許，是個有毅力的。

  這要是別的孩子，被打成這樣不焉幾天根本不可能。

  值日老師跟著跑，其他老師就跟在自己班級邊上。

  早操跑完都進教室早讀了，李明奎並沒有跟高年級老師一樣站在外面閒諞，拿著書就進了教室。

  一年級啥都是空白，什麼都得從頭教起，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教學任務是最重的。尤其是九江這邊秋季多雨，隨時都會下大雨，一下雨沮水大河的河水就會上漲，河對面幾個生產隊的學生都沒法再來學校。

  還有，九月下旬連著國慶節得放差不多半個月得忙假，都得耽擱。

  所以這幾天儘量得多教這些孩子認幾個字，數數，回頭耽擱的時候在家也能練習。

  早讀課一年級讀不出個什麼名堂，所以他就直接拿來上課了。

  下課之後去了辦公室批改學生交上來的作業，就聽李海成道：「我們班那個周正全又沒來。」

  李明奎看了他一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看那娃兒怕是難搞了。」

  「沒辦法，心思不在學習上。」李海成說了一句之後不再提說周正全的事情，而是問校長李先鋒：「我聽人說，外面好些學校都撤了初小高小，兩下合併了。我們這裡咋弄的？」

  李先鋒開學之前去公社開了會，昨天又去了一次，嘆了一口氣道：「我們這怕是也要快了。王老師你們五年級學生的課儘量節奏快一點，我又借了一套六年級的課本，有時間了給班上同學大概的講一下。今年應該是最後一屆高小了，明年開春之後就要撤了。」

  也就是說，以後小學就只有五年了，五年級畢業直接考取初中，去公社上，考不上初中的就只能回隊上繼續幹活了。

  王蘭芝應了一聲，抱著茶缸子喝了口水道：「這政策一天一個變化，今天這樣明天那樣，真的是——」

  李先鋒咳嗽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管它咋變，跟著黨走總沒錯。」

  「但是我聽說城裡早都亂起來了，頭年都已經停課了。」

  李先鋒道：「不管那麼多，我們這偏僻，識字的娃兒不多，能教一天我們就好好教一天。」

  大人心裡的焦慮小孩子是不知道不明白的。

  翹首以盼的禮拜六終於來了。

  放學鈴一響，阿茶就麻溜的把鉛筆本子往口袋裡面一塞，然後衝出教室跑到五年級那邊等高青陽。

  等他出來一起出學校的時候阿茶約他：「上山嗎？」

  高青陽道：「明天嗎？今天不行，今天下午我還要來學校。」

  阿茶沒問他來學校幹什麼，點點頭：「行，那就明天。剛好今天我把自留地裡面的南瓜都弄回去。」

  她緩過來了，精神頭徹底好起來，也不用等周漢青了，把南瓜摘下來，小的放籃子裡，大的她直接就抱回去，跟螞蟻搬家一樣把自留地裡面的東西一趟一趟的往家裡搬。

  天氣有點不妙，太陽沒有了，但是沒太陽依舊熱的不行。

  阿茶覺得應該是要下雨了，畢竟曬了這麼久的太陽了。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去山上。

  到底是入了秋，跟夏天不一樣了，雨也不是說來就來的，總要醞釀一下子的。

  第二天沒下雨，高青陽老早就過來喊阿茶了。

  不過卻不是去阿茶他們家後面那山上，而是沿著河溝去了蒿坪坡那邊。

  不止有高青陽，隊上的小孩子基本上都是一起的。玩的好的結伴而行，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阿茶看見了周正全，就看了一眼再沒看第二眼。

  高青禾在那喊高青陽：「青陽哥，你快點！」

  高青陽拉著阿茶就跑過去。

  高青禾對著阿茶笑了笑，阿茶愣了一下，隨即也咧嘴笑了。

  周正全跟周正興他們走在最後面，周秀蘭在那憤憤不平：「高青陽是不是有毛病，跟那個掃把星走那麼近，也不怕自己倒霉。」

  周正全哼了聲：「他倒霉了不正好？反正那都是一路貨，都不是啥好東西，一個比一個討厭。」